总之,巴尔扎克是设置典型环境的行家里手,《人间喜剧》的绝大部分都穿插了大段的环境描写,有的描写城市的风貌,有的描绘农村风光,有的描写街道楼房,有的描写沙龙客厅,有的甚至详尽地勾勒家具什物,虽然某些描写显得过于冗长,拖延了情节的进展,但大多数收到了别开生面的效果,尤其对人物的刻划起了极大的作用。
追求人物外貌、语言及细节的真实在巴尔扎克以前,很少有人象他那样注重人物外形的描绘。他所勾勒的数以千计的肖象画,各具风采,形神兼备,如同浮雕一样突出鲜明。他把肖象看作是人物内心世界的外显形式,因而,无论工笔细描,还是泼墨写意,几乎都抓住了形象的中心之点,加以夸张地表现,给人以难忘的印象。
这是一幅没有丝毫人的情感的高利贷者的外貌:
那张没有血色的、灰白色的脸,它同褪了色的镀金器皿相似。他的头发是平板的、深灰色的、梳得很滑亮。脸上毫无表情,看起来象是用青铜铸成的。两只小眼睛黄得象黄鼠狼的眼睛,差不多没有睫毛,怕见阳光;他的尖鼻子的末端有很多痘点,您会把它当作一个小螺丝钻。他的嘴唇很薄,象一个炼金术士或伦勃朗或梅殊所画的矮小老人一样。
高贝赛克这副尊容与他那铁石心肠再吻合不过了。巴尔扎克并非静止地描写人物的外在形象,他往往喜欢将相貌与人物的动作、声音、气质等揉合在一块,让外部特征与内在精神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使形象更为生动、丰满,令人过目难忘。
伏特冷的形象是这样出现的:
肩头很宽,胸部很发达,肌肉暴突,方方的手非常厚实,手指中节生着一簇簇茶红色的浓毛。没有到年纪就打皱的脸似乎是性格冷酷的标记;但是看他软和亲热的态度,又不象冷酷的人。他的低中音嗓子,跟他嘻嘻哈哈的快活脾气刚刚相配,绝对不讨厌。他很殷勤,老是堆着笑脸。他什么都懂:帆船,海洋,法国,外国,买卖,人物,时事,法律,旅馆,监狱。他尽管外表随和,自有一道深沉而坚决的目光教人害怕。看那唾口水的功架,就可以知道他头脑冷静的程度;要解决什么尴尬局面的话,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
一个机警的强盗嘴脸,在夹叙夹议中活动起来了,可谓呼之欲出。巴尔扎克懂得怎样选择那些瞬息即逝的特征,那些常人一眼带过未加发掘的东西。他的一位朋友赞扬他:“曾经埋头调查风俗,解剖人的举动,细细观察人的容貌和声音的变化,这些变化在别人看来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者永远属于同一事实。他的人物画廊展开在我们面前──丰富、取之不尽、永远最完美。无论是在他的最简洁的人物描写中,或是最繁杂的人物描写中,他始终不会忘记一个人物的容貌,或他所穿的衣服,或他所住的房屋,以及那些能传达一个人物的思想的家具。”
同时,巴尔扎克塑造人物还非常注重人物的语言、对话,通过个性化的语言把人写活。他认为,人物的语言必须符合其身份,银行家的语言与杂货商的语言就不同,出版商的语言又与沙龙中的语言不一样。同样在教唆青年人,鲍赛昂子爵夫人的语言与伏特冷的语言决不一样,难怪拉斯蒂涅感慨道:“鲍赛昂太太文文雅雅对我说的,他赤裸裸地说了出来”。不同的社会身份,当然会说不同的话。在《人间喜剧》中,最精采不过的是葛朗台老头的语言了,例子简直不胜枚举。他的吝啬性格在一两句话中显露无遗。弟弟自杀,侄子伤心得不吃饭,他说“省省我的粮食也好”;女仆想上街买些肉招待客人,他与其有下面的一段对话:
“不用买了,你慢慢给我炖个野味的汤,佃户不会让你闲着的。不过,我得关照高诺阿来打几只乌鸦,这东西煮得再好没有了。”
“先生,乌鸦吃死人可是真的?”“你真是个傻瓜,拿侬!它们还不是跟大家一样有什么吃什么?难道我们就不吃死人了吗?什么叫作遗产呢?”
这段绝妙的对话,把他贪婪的性格刻画无遗,符合这位一钱如命的人的本质特性。葛朗台说的话也象他人一样,句子简洁,非常节省,却十分传神,时时离不开计算。骂侄子是“没出息,把死人看得比钱还重”,与女儿说:“咱们两讫了。这才叫公平交易。人生就是交易。”妻子想为查理父亲戴孝,他责怪:“你只晓得想出花钱的玩意儿。戴孝在乎心,不在乎衣服。”寥寥数语,准确地抓住了葛朗台的心理。
鲍赛昂夫人引荐拉斯蒂涅结识纽沁根太太,由于两人心境不同,对附近的纽沁根太太的的评价也截然不同:
“她可爱得很”,欧也纳(即拉斯蒂涅)瞧了瞧特·纽沁根太太。“她的眼睫毛黄得发白。”
“不错,可是多美丽的细腰身!”“手很大。”“噢,眼睛美极了!”“脸太长。”
“长有长的漂亮”“真的吗?那是她运气了。你瞧她手眼镜举起放下的姿势!每个动作都脱不了高利奥气息。”
拉斯蒂涅夫一味赞叹,贵夫人却挑剔异常,一个急切地要交结这位有钱太太,一个对她出身于面粉商之家充满鄙夷之情。这段对话,把各自的心理及身份地位──初涉上流社会的青年与耽于上流社会已久的贵妇──区别得一清二楚,显出作者的非凡工力。高尔基说,“巴尔扎克和其他法国作家都精于用语言描写人物,善于使自己的语言生动可闻,对话纯熟完善──这种技巧总使我惊叹不已。”“当我在巴尔扎克长篇小说《驴皮记》里,读到描写银行家举行宴会和二十来个人同时讲话因而造成一片喧声的篇章时,我简直惊愕万分,各种不同的声音我仿佛现在还听见。然而主要之点在于,我们不仅听见,而且还看见谁在怎样讲话,看见这些人的眼睛、微笑和姿势,虽然巴尔扎克没有描写出这位银行家的客人们的脸孔和体态。”一个大作家对另一个大作家的评论,也许更能说明问题。
除了在外貌描写与个性化的语言运用上,巴尔扎克无与伦比,在细节描绘上同样能显示出他的功底之非同小可。他抓住一些富于典型意义的细节加以贴切地表现,使人物跃然纸上,着墨不多,收效极大。
葛朗台有过几次出色的表演。一次进屋见到查理留下的金匣子,马上露出可怕的目光,使妻子不禁失声叫喊;然后,他“身子一纵,扑上梳妆匣”,如同老虎扑食一般;接着赶紧走到窗前借着光亮叹赏“是真金!金子!”最后,竟掏也一把刀子想撬下一块金板,使得欧也妮差点以死相拼。这一连串的动作写得十分准确,几个动词使细节非常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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