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引玉
《红楼梦》所描写的贾府的繁华,已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鼎盛之日了,而是它在走完大半个里程,行将灭亡前的回光返照。对此,小说第二回就借冷子兴之口说贾府“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了上来。《红楼梦》第十三回,作者又借秦可卿死时托梦给王熙凤,对贾府今日所谓的繁华作了衷心的警告: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
《红楼梦》第十六回,作者通过赵嬷嬷对贾府已经付诸东流的鼎盛时代温馨的回忆,说明今日的贾府已远不如昔日的景象了。然而,贾府这个“百足之虫”,在它临死之前到底还是抖了两下威风,显示了它那所谓最后“繁华”的景象。这就是宁国府的“秦可卿出丧”和荣国府的“贾元春省亲”。很明显,小说正是通过这一悲一喜两件大事向读者展露贾府这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景象的。
这个“内囊却也尽上来了”的贾府,在经济转入已入不敷出的艰难境况下,“秦可卿出丧”和“贾元春省亲”两件大事所耗去的巨资,无疑加速了这个家庭将要灭亡的行程。而贾府在此之后的日常生活中,又不能去奢从俭,一味追求排场,终于“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最后“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一个家族犹如一个王朝、阶级一样,当它处于一种丽日中天,繁华着锦的鼎盛时,是不可能灭亡的。《红楼梦》之所以以“秦可卿出丧”和“贾元春省亲”这种回光返照的所谓繁华写起,显然是由积淀在曹雪芹思想深处的“欢华即逝”的梦幻意识所决定的。然而,“百尺之虫,死而不僵”,以贾府这样一个百年望族,尽管已到了江河日下的地步,尚且能办出“秦可卿出丧”和“贾元春省亲”两件大事,按理说是不会如此迅速灭亡的。这是为什么呢?于是,曹雪芹在对贾府盛衰变化的深沉反思中,开始进入了一种“悟”的境界,他要探寻出贾府迅速衰败的症结所在。因此,《红楼梦》在这一方面,不仅成功地写出了贾府的盛衰变化,而且从社会生活、家庭生活等诸方面探寻出了它迅速衰败的原因,并把它融入到小说的创作之中。
曹雪芹作为贵族阶级的落魄弟子,他是不忍心看着贾府这个封建大家庭“忽喇喇似大厦倾”的,他要挽狂澜于将倒,救颓势于方现。因此,曹雪芹在诊视出贾府的症结之后,同时也就就开出了一张“药方”,这就是小说五十五回所写的“探春理家”。
然而,曹雪芹所写的这张“药方”并不太高明。很明显,探春理家的最大特点在于节流。一方面,她黜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开支,如把贾环、贾兰上学时吃点心、买纸笔的费用并入各处的月例中去;另一方面,她把大观园中的花草、竹林承包给一些老妈子具体管理,把她们上交的银两作为大观园小姐、婢女的脂粉费用。从小说的描写可见,探春理家所获得的最大效益,就是为贾府每年节省下四百两银子。然而,这区区的四百两银子,对于贾府那极度的奢侈、挥霍,无疑是杯水车薪了。“探春理家”充其量不过是针对贾府在生活上挥霍、奢侈所采取的一种补宜措施。殊不知,真正导致贾府迅速衰亡的并不完全在这一方面。贾府早年在扬州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然而也无损于它的繁荣,即使今天贾府的主子们生活奢侈一些,也是不可能使它迅速崩溃的。因此,真正使贾府由盛到衰的是“末世运终,皇恩宠竭”和“子孙不肖,后继无人”。当然,对于这两种使贾府衰败的根本原因,曹雪芹显然是束手无策了。这不是他个人的问题,而是时代的局限、阶级的局限。曹雪芹不可能超越时代、阶级的制约为这个没落的贵族家庭寻找出一条理想的出路。也正是如此,他把一种“补天”的愿望寄托在“探春理家”上,可以看出是何等苍白乏力。
《红楼梦》中所描写的贾府由盛到衰的客观生活,很明显,是为了演绎“繁华即逝”这种梦幻意识的。虽然它的某些章节所再现的贾府那“晨夕风露,阶柳亭花”的生活,不无温馨的情调,但总体来说,在这一条线上,主要表现为一种理性的反思,一种冷峻的思考,显得深沉、严肃,体现出现实主义创作原则。与此相反,《红楼梦》在下面一条线的描写上,更多地则表现为一种情感的追忆,显得热情、奔放,荡漾着一种理想主义的激情。当然,这种追忆是痛苦的,充满着无可奈何的感伤情调。
二、“美质不常”──宝、黛爱情的悲剧以及大观圈“群芳”的凋零
首先说宝、黛爱清的悲剧。
在人类诸多的美质书,爱情是最为美好绚丽的。据恩格斯的考察,“性爱是在最近八百年间获得了这样重大意又和地位,它成了所有的诗歌都必须环绕它旋转的轴心了。”其实,作为人的本质之一的两性情爱,是与生俱来的。正是如此,古往今来,对于文学作品来说,爱情竟成了一个永恒的主题。然而,封建社会是只承认婚姻不承认爱情的。罪恶的封建礼教,从根本上窒息着人类两性间的那种至善至美的情感,使人世间不知敷演出多少爱情悲剧!善良的中国古代人民,在现实这个黑暗王国里,由于两性情感得不到自由的舒展,被压抑、窒息、扭曲着,他们就借助于文学作品来尽情的倾诉、发泄,并寄托着一种美好的愿望,这也就是中国古代爱情题材的文学作品为什么大都以大团圆结局的原因所在。诞生于中国封建社会末期的《红楼梦》,尽管不是一部纯粹的爱情小说,只是其中所描写的宝、黛爱情,其思想意义与美学蕴含却超越了以往任何一部爱情题材的文学作品。但与在前的众多爱情故事以美满团圆结局所不同,《红楼梦》所写的是一个大悲剧,而宝、黛爱情是悲剧中的悲剧。林黛玉带着满腔的怨恨“魂归离恨天”,贾宝玉在对人生彻底失望与幻灭后遁入了佛老的空门。宝、黛爱情之所以是悲剧结局,从根本上说,它是由积淀在曹雪芹思想深处“美质不常”的梦幻意识所决定的。
《红楼梦》成功地写出了宝、黛爱情的美,并使这一美质散发出绚丽的光彩。宝、黛爱情故事之所以百读不厌,尤能使文化水准较高的读者心驰神往,都与这一美质中蕴含的丰富的美感内容有关。“玉绵绵静日玉生香”表现的两小无猜;“林黛玉误剪香囊袋”表现的斗呕赌气;“西厢记妙词通戏语”表现的挑情逗爱;“诉肺腑心迷活宝玉”表现对爱情的坚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表现的情真意切等等。所有这一切,把宝、黛爱情在自身发展过程中所透射出来的美感力量渲染得淋漓尽致。然而,《红楼梦》在极力描写出宝、黛爱情的美丽至极之后,很快就化为泡影。到头来是美质的泯灭与消逝。“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妹寂寞林。”曹雪芹之所以要这么写,其意图正在于要告诉人们:人世间一切美的事物,乃至于最美的爱情都是虚幻不定的,犹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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