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桐壶》

随伴小皇子来此的众年轻侍女,人人悲伤,自不必说。她们在宫中看惯繁华景象,觉得此间异常凄凉。她们设想皇上悲痛之状,甚是同情,便劝告太君,请早日送小皇子入宫。太君认为自己乃不洁之身,倘随伴小皇子入宫,外间定多非议。而若不见此小皇子,即使暂时之间,也觉心头不安。因此小皇子入宫之事,一时未能断然实行。

命妇回宫,见皇上犹未就寝,觉得十分可怜。此时清凉殿庭院中秋花秋草,正值繁茂。皇上装作观赏模样,带着四五个性情温雅的女官,静悄悄地闲谈消遣。近来皇上晨夕披览的,是《长恨歌》画册。这是从前宇多天皇命画家绘制的,其中有著名诗人伊势①和贯之②所作的和歌③及汉诗。

①伊势姓藤原,是十世纪中有名女歌人,乃三十六歌仙之一,著有《伊势集》。

②贯之姓纪,亦十世纪中名歌人,曾与纪友则、凡河内躬恒、壬生忠岑编撰《古今和歌集》。

③和歌即日本诗歌。

日常谈话,也都是此类话题。

此时看见命妇回宫,便细问桐壶更衣娘家情状。命妇即将所见悲惨景象悄悄奏闻。皇上展读太君复书,但见其中写道:“辱承锦注,诚惶诚恐,几无置身之地。拜读温谕,悲感交集,心迷目眩矣。

嘉荫凋残风力猛,

剧怜小草不胜悲。”

此诗有失言之处(嘉荫比喻已故更衣,小草比喻小皇子。意思是:遮风的树木已经枯死,树下的小草失却了保护者。这里蔑视了小皇子的父亲皇上,故曰失言。),想是悲哀之极,方寸缭乱所致,皇上并不见罪。皇上不欲令人看到伤心之色,努力隐忍,然而终于隐忍不了。他历历回想初见更衣时的千种风流、万般恩爱。那时节一刻也舍不得分离。如今形单影只,孤苦伶仃,自己也觉得怪可怜的。他说:“太君不欲违背故大纳言遗嘱,故尔遣女入宫,我为答谢这番美意,理应加以优遇,却终未实行。如今人琴具杳,言之无益矣!”他觉得异常抱歉。接着又说,“虽然如此,更衣已经生下小皇子,等他长大成人,老太君定有享福之日。但愿她健康长寿。”

命妇便将太君所赐礼物呈请御览。皇上看了,想道:“这倘若是临邛道士探得了亡人居处而带回来的证物钿合金钗……”(参看白居易《长恨歌》。

但作此空想,也是枉然。便吟诗道:

“愿君化作鸿都客,

探得香魂住处来。”

皇上看了《长恨歌》画册,觉得画中杨贵妃的容貌,虽然出于名画家之手,但笔力有限,到底缺乏生趣。诗中说贵妃的面庞和眉毛似“太液芙蓉未央柳”①,固然比得确当,唐朝的装束也固然端丽优雅,但是,一回想桐壶更衣的妩媚温柔之姿,便觉得任何花鸟的颜色与声音都比不上了。以前晨夕相处,惯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句②,共交盟誓。

①②参看白居易《长恨歌》。

如今都变成了空花泡影。天命如此,抱恨无穷!此时皇上听到风啸虫鸣,觉得无不催人哀思。而弘徽殿女御久不参谒帝居,偏偏在这深夜时分玩赏月色,奏起丝竹管弦来。皇上听了,大为不快,觉得刺耳难闻。目睹皇上近日悲戚之状的殿上人(殿上人是被允许上殿的贵族。)和女官们,听到这奏乐之声,也都从旁代抱不平。这弘徽殿女御原是个非常顽强冷酷之人,全不把皇上之事放在心上,所以故作此举。月色西沉了。皇上即景口占:

“欲望宫墙月,啼多泪眼昏。

遥怜荒邸里,哪得见光明!”

他想念桐壶更衣娘家情状,挑尽残灯,终夜枯坐凝思,懒去睡眠。听见巡夜的右近卫官唱名(宫中巡夜,亥时(十点钟)起由左近卫官值班,丑时(两点钟)起由右近卫官值班。值班各自唱名。),知道此刻已经是丑时了。因恐枯坐过久,惹人注目,便起身进内就寝,却难于入寐。翌日晨起。回想从前“珠帘锦帐不觉晓”(见《伊势集·诵亭子院长恨歌屏风》。下句是“长恨绵绵谁梦知”。)之情景,不胜悲戚,就懒得处理朝政了。皇上饮食不进:早膳勉强举箸,应名而已;正式御餐,久已废止了。凡侍候御膳的人,看到这光景,无不忧愁叹息。所有近身侍臣,不论男女,都很焦急,叹道:“这真是毫无办法了!”他们私下议论:“皇上和这桐壶更衣,定有前世宿缘。更衣在世之时,万人讥诮怨恨,皇上一概置之不顾。凡有关这更衣之事,一味徇情,不讲道理。如今更衣已死,又是日日愁叹,不理朝政。这真是太荒唐了!”他们又引证出唐玄宗等外国朝廷的例子来,低声议论,悄悄地叹息。

过了若干时日,小皇子回宫了。这孩子长得越发秀美,竟不象是尘世间的人,因此父皇十分钟爱。次年春天,该是立太子的时候了,皇上心中颇思立这小皇子为太子。然而这小皇子没有高贵的外戚作后援;而废长立幼,又是世人所不能赞许之事,深恐反而不利于小皇子。因此终于打消了这念头,不露声色,竟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于是世人都说:“如此钟爱的小皇子,终于不立为太子,世事毕竟是有分寸的啊!”大皇子的母亲弘徽殿女御也放了心。

小皇子的外祖母自从女儿死后,一直悲伤,无以自慰。她向佛祈愿,希望早日往生女儿所在的国土。不久果蒙佛力加被,接引她归西天去了。皇上为此又感到无限悲伤。此时小皇子年方六岁,已经懂得人情,悼惜外祖母之死,哭泣尽哀。外祖母多年来和这外孙很亲密,舍不得和他诀别,弥留之际,反复提及,不胜悲戚。此后小皇子便常住在宫中了。

小皇子七岁上开始读书,聪明颖悟,绝世无双。皇上看见他过分灵敏,反而觉得担心。他说:“现在谁也不会怨恨他了吧。他没有母亲,仅为这一点,大家也应该疼爱他。”皇上驾临弘徽殿的时候,常常带他同去,并且让他走进帘内。这小皇子长得异常可爱,即使赳赳武夫或仇人,一看见他的姿态,也不得不面露笑容。因此弘徽殿女御也不欲摒弃他了。这弘徽殿女御除了大皇子以外,又生有两位皇女,但相貌都比不上小皇子的秀美。别的女御和更衣见了小皇子,也都不避嫌疑。所有的人都想:这小小年纪就有那么风韵娴雅、妩媚含羞的姿态,真是个非常可亲而又必须谨慎对待的游戏伴侣。规定学习的种种学问,自不必说,就是琴和笛,也都精通,清音响彻云霄。这小皇子的多才多艺如果一一列举起来,简直如同说谎,教人不能相信。

这时候朝鲜派使臣来朝觐了,其中有一个高明的相士。皇上闻此消息,想召见这相士,教他替小皇子看相。但宇多天皇定下禁例:外国人不得入宫。他只得悄悄地派小皇子到招待外宾的鸿胪馆去访问这相士。一个官居右大弁的朝臣是小皇子的保护人,皇上教小皇子扮作这右大弁的儿子,一同前往。相士看了小皇子的相貌,大为吃惊,几度侧首仔细端相,不胜诧异。后来说道:“照这位公子的相貌看来,应该当一国之王,登至尊之位。然而若果如此,深恐国家发生变乱,己身遭逢忧患。若是当朝廷柱石,辅佐天下政治呢,则又与相貌不合,”这右大弁原是个富有才艺的博士,和这相士高谈阔论,颇感兴昧。两人吟诗作文,互相赠答。相士即日就要告辞返国。他此次得见如此相貌不凡之人物,深感欣幸;如今即将离别,反觉不胜悲伤。他作了许多咏他此种心情的优美的诗文,赠与小皇子。小皇子也吟成非常可爱之诗篇,作为报答。相士读了小皇子的诗,大加赞赏,奉赠种种珍贵礼品。朝廷也重重赏赐这相士。此事虽然秘而不宣,但世人早已传闻。太子的外祖父右大臣等闻知此事,深恐皇上有改立太子之心,顿生疑忌。

皇上心地十分贤明。他相信日本相术,看到这小皇子的相貌,早就胸有成竹,所以一直不曾封他为亲王。现在他见这朝鲜相士之言和他自己见解相吻合,觉得此人实甚高明,便下决心:“我一定不让他做个没有外戚作后援的无品亲王(亲王的等级是一品到四品,四品以下叫做无品亲王。童年封亲王,规定是无品亲王,地位甚低。),免得他坎坷终身。我在位几年,也是说不定的。我还不如让他做个臣下,教他辅佐朝廷。为他将来打算,这也是得策的。”从此就教他研究有关此道的种种学问。小皇子研究学问之后,才华更加焕发了。教这人屈居臣下之位,实甚可惜。然而如果封他为亲王,必然招致世人疑忌,反而不利。再教精通命理的人推算一下,见解相同。于是皇上就将这小皇子降为臣籍,赐姓源氏。

岁月如流,但皇上思念己故桐壶更衣,无时或已。有时为消愁解闷,也召见一些闻名的美人。然而都不中意,觉得象桐壶更衣那样的人,世间真不易再得。他就从此疏远女人,一概无心顾问了。一天,有一个侍侯皇上的典侍,说起先帝的第四皇女(此先帝与皇上的关系不明。或说是皇上的堂兄弟或伯叔父,则此四公主是皇上的侄女或堂姐妹。),容貌姣好,声望高贵;母后钟爱之深,世无其例。这典侍曾经侍候先帝,对母后也很亲近,时常出入宫邸,眼见这四公主长大成人;现在也常隐约窥见容姿。这典侍奏道:“妾身入宫侍奉,已历三代,终未见与桐壶娘娘相似之人。惟有此四公主成长以来,酷肖桐壶娘娘,真乃倾国倾城之貌也。”皇上闻言,想道:“莫非真有其人?”未免留情,便卑辞厚礼,劝请四公主入宫。

母后想道:“哎呀,这真可怕了!弘徽殿女御心肠太狠,桐壶更衣分明是被她折磨死的。前车可鉴,真正教人寒心!”她左思右想,犹豫不决,此事终于不曾顺利进行。不料这期间母后患病身死,四公主成了孤苦伶仃之身。皇上诚恳地遣人存问,对她家人说:“教她入宫,我把她当作子女看待吧。”四公主的侍女们、保护人和其兄兵部卿亲王都想道:“与其在此孤苦度日,不如让她入宫,心情也可以宽慰一些。”便送四公主入宫。她住在藤壶院,故称为藤壶女御。

皇上召见藤壶女御,觉得此人容貌风采,异常肖似已故桐壶更衣。而且身分高贵,为世人所敬仰,别的妃嫔对她无可贬斥。因此藤壶女御入宫之后,一切如意称心。已故桐壶更衣出身低微,受人轻视,而恩宠偏偏异常深重。现在皇上对她的恋慕虽然并不消减,但爱情自然移注在藤壶女御身上,觉得心情十分欢慰。这也是人世常态,深可感慨也。

源氏公子时刻不离皇上左右,因此日常侍奉皇上的妃嫔们对他都不规避。妃嫔们个个自认为美貌不让他人,实际上也的确妩媚窈窕,各得其妙。然而她们都年事较长,态度老成;只有这位藤壶女御年龄最幼,相貌又最美,见了源氏公子往往含羞躲避。但公子朝夕出入宫闱,自然常常窥见姿色。母亲桐壶更衣去世时,公子年方三岁,当然连面影也记不得了。然而听那典侍说,这位藤壶女御相貌酷似母亲,这幼年公子便深深恋慕,因此常常亲近这位继母。皇上对此二人无限宠爱,常常对藤壶女御说:“你不要疏远这孩子。你和他母亲异常肖似。他亲近你,你不要认为无礼,多多地怜爱他吧。他母亲的声音笑貌,和你非常相象,他自然也和你非常相象。你们两人作为母子,并无不相称之处。”源氏公子听了这话,童心深感喜悦,每逢春花秋月、良辰美景,常常亲近藤壶女御,对她表示恋慕之情。弘徽殿女御和藤壶女御也合不来,因此又勾起她对源氏公子的旧恨,对他看不顺眼了。

皇上常谓藤壶女御名重天下,把她看作盖世无双的美人。但源氏公子的相貌,比她更加光彩焕发,艳丽动人,因此世人称他为“光华公子”(光君)。藤壶女御和源氏公子并受皇上宠爱,因此世人称她为“昭阳妃子”。

源氏公子作童子装束,娇艳可爱,改装是可惜的。但到了十二岁上,照例须举行冠礼(当时男童十一岁至十六岁时,为表示转变为成年人,举行改装、结发、加冠的仪式。称为冠礼。),改作成人装束。为了举办这仪式,皇上日夜操心,躬亲指挥。在例行制度之外,又添加种种排场,规模十分盛大。当年皇太子的冠礼,在紫宸殿(紫宸殿为当时皇宫的正殿,又称南殿。)举行,非常隆重;此次源氏公子的冠礼,务求不亚于那一次。各处的飨宴,向来由内藏寮及谷仓院当作公事办理(谷仓院是保管京畿诸国的纳贡品和无主官田、没收官田等收获物的官库。)。但皇上深恐他们办得不周到,因此颁布特旨,责令办得尽善尽美。在皇上所常居的清凉殿的东厢里,朝东设置皇上的玉座,玉座前面设置冠者源氏及加冠大臣的坐位。

源氏公子于申时上殿。他的童发梳成‘总角’,左右分开,在耳旁挽成双髻,娇艳可爱。现在要他改作成人装束,甚是可惜!剪发之事,由大藏卿执行。将此青丝美发剪短,实在不忍下手。此时皇上又记念起他母亲桐壶更衣来。他想:如果更衣见此光景,不知作何感想。一阵心酸,几乎堕泪,好容易隐忍下去。

源氏公子加冠之后,赴休息室,换了成人装束,再上殿来,向皇上拜舞。观者睹此情景,无不赞叹流泪。皇上看了,感动更深,难于禁受。昔日的悲哀,近来有时得以忘怀,而今重又涌上心头。此次加冠,他很担心,生怕源氏公子天真烂漫之风姿由于改装而减色。岂知改装之后,越发俊美可爱了。

加冠由左大臣执行。这左大臣的夫人是皇女,所生女儿只有一人,称为葵姬。(本书原文中人物大都无专名词,后人为便于阅读起见,根据各回题名或诗文内容给某些人物取名。葵姬即其一例)。皇太子爱慕此葵姬,意欲聘娶,左大臣迁延未许,只因早已有心将此女嫁与源氏公子。他曾将此意奏闻。皇上想道:“这孩子加冠之后,本来缺少外戚后援人。他既有此心,我就此玉成其事,教她侍寝吧(宫中惯例,皇太子、皇子加冠之夜人由公卿之女侍寝,行婚礼。)。”曾催促左大臣早作准备。左大臣正好也盼望早成。

礼毕,众人退出,赴侍所(帝王公卿家中执掌家务之所。),大开琼筵。源氏公子在诸亲王末座就席。左大臣在席上隐约提及葵姬之事。公子年事尚幼,腼腆含羞,默默不答。不久内侍宣旨,召左大臣参见。左大臣入内见驾。御前诸命妇便将加冠犒赏品赐与左大臣:照例是白色大褂一件、衣衫一套。又赐酒一杯。其时皇上吟道:

“童发今承亲手束,

合欢双带绾成无?”

诗中暗示结缡之意,左大臣不胜惊喜,立即奉和:

“朱丝已绾同心结,

但愿深红永不消。”

他就步下长阶,走到庭中,拜舞答谢。皇上又命赏赐左大臣左马寮(宫中设左右马寮,掌管有关饲养马匹之事。)御马一匹、藏人所鹰一头(藏人所是供奉天皇起居、掌管任命仪式、节会等宫中大小杂事之所。)。其他公卿王侯,也都罗列阶前,各依身分拜领赏赐。这一天冠者呈献的肴馔点心,有的装匣,有的装筐,概由右大弁受命调制。此外赐与众人的屯食(屯食是古代宫中及贵族飨宴时赏赐下僚吃的糯米饭团。),以及犒赏诸官员的装在古式柜子里的礼品,陈列满前,途几为塞,比皇太子加冠时更为丰富。这仪式真是盛大之极。

是晚源氏公子即赴左大臣邸宅招亲(按当时风习,除天皇、皇太子外,男子结婚一般都去女家。婚后女子仍居娘家,男子前往住宿。适当时期后,新夫妇另居他处,或将妻子迎至丈夫邸内。)。结婚仪式之隆重,又是世间无比的。左大臣看看这女婿,的确娇小玲珑,俊秀可爱。葵姬比新郎年纪略长,似觉稍不相称,心中难以为情。

这位左大臣乃皇上所信任之人,且夫人是皇上的同胞妹妹,放在任何方面,都已高贵无比。今又招源氏公子为婿,声势更加显赫了。右大臣是皇太子的外祖父,将来可能独揽朝纲。可是现在相形见绌,势难匹敌了。左大臣姬妾众多,子女成群。正夫人所生的还有一位公子,现任藏人少将之职,长得非常秀美,是个少年英俊。右大臣本来与左大臣不睦,然而看中这位藏人少将,竟把自己所钟爱的第四位女公子嫁给了他。右大臣的重视藏人少将,不亚于左大臣的重视源氏公子。这真是世间无独有偶的两对翁婿!

源氏公子常被皇上宣召,不离左右,因此无暇去妻子家里。他心中一味认为藤壶女御的美貌盖世无双。他想:“我能和这样的一个人结婚才好。这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啊!”葵姬原也是左大臣的掌上明珠,而且娇艳可爱,但与源氏公子性情总不投合。少年人是专心一志的,源氏公子这秘密的恋爱真是苦不堪言。加冠成人之后,不能再象儿童时代那样穿帘入幕,只能在作乐之时,隔帘吹笛,和着帘内的琴声,借以传达恋慕之情。有时隐约听到帘内藤壶妃子的娇声,聊觉慰情。因此源氏公子一味喜欢住在宫中。大约在宫中住了五六日,到左大臣邸宅住两三日,断断续续,不即不离。左大臣呢,顾念他年纪还小,未免任性,并不见罪,还是真心地怜爱他。源氏公子身边和葵姬身边的侍女,都选用世间少有的美人,又常常举行公子所心爱的游艺,千方百计地逗引他的欢心。

在宫中,将以前桐壶更衣所住的淑景舍(即桐壶院)作为源氏公子的住室。以前侍候桐壶更衣的侍女,都不遣散,就叫她们侍候源氏公子。此外,桐壶更衣娘家的邸宅,也由修理职、内匠寮(修理职和内藏寮是掌管宫中营造和修缮的机构。)奉旨大加改造。这里本来有林木假山,风景十分优胜;现在再将池塘扩充,大兴土木,装点得非常美观。这便是源氏公子的二条院私邸(京城地区,以条划分,有一条到九条。)。源氏公子想道:“这个地方,让我和我所恋慕的人同住才好。”心中不免郁悒。

世人传说:“光华公子”这个名字,是那个朝鲜相士为欲赞扬源氏公子的美貌而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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