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泰
孔子不仅是历史上第一位名师,他也把教育学生视为头等大事。他的一生大部分精力都献给了学生,与学生情同父子。试想,他的离去在弟子心底会形成何等的波澜?后来他们找到了追念老师的最好办法,就是编一本纪念册,把孔子与他们的谈话、对他们的教导记录下来。这就是《论语》的雏形。我们读《论语》突出感受到的是书中感情的力量。即使记录批评孔子的话,我们仍然能够从中感受孔子人格的力量。由于“纪念册”中所记的多是孔子感人的一面,或说是“菩萨心肠”的一面,其为政时“霹雳手段”的一面则付诸“阙如”。因此,《论语》中的孔子不能说是全面的孔子,只是弟子们心目中的孔子。
“读经热”多年了,近来,这个“热”具体落实在《论语》上了。《论语》讲座,读《论语》心得,借助电视,异常火爆。甚至我所在的偏僻的小区里也在数处张贴了“劲松街道文明市民学校”编纂的《中国传统文化经典哲理名言》,其中《论语》就占了大半。然而《论语》是什么?未必人人皆知。
一、去妖魔化,去神圣化,还原《论语》
1、从内容上看──《论语》是本纪念册:
《论语》在过去是《十三经》之一,被视为是记载圣人行迹的经典。其实就《论语》的原始意义而言,它应该是本纪念册,是孔子去世后弟子(包括再传弟子)为追念恩师所编纂的恩师言行录。
孔子不仅是历史上第一位名师,他也把教育学生视为头等大事。他的一生大部分精力都献给了学生,与学生情同父子。试想,他的离去在弟子心底会形成何等的波澜?一些弟子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让外貌像孔子的弟子有若扮演老师。可见弟子对老师思慕之深。后来他们找到了追念老师的最好办法,就是编一本纪念册,把孔子与他们的谈话、对他们的教导记录下来。这就是《论语》的雏形。我们读《论语》突出感受到的是书中感情的力量。即使记录批评孔子的话(如“四体不勤”之类),我们仍然能够从中感受孔子人格的力量。这是因为记录者的感情在左右着读者。由于“纪念册”中所记的多是孔子感人的一面,或说是“菩萨心肠”的一面,其为政时“霹雳手段”的一面则付诸“阙如”(如孔子为司寇时“诛少正卯”,齐鲁两国会盟诛“侏儒”等,主张“治乱世,用重典”之类)。因此,《论语》中的孔子不能说是全面的孔子,只是弟子们心目中的孔子。
视《论语》为纪念册不仅仅是我的推测,自古以来也这样看待。《汉书·艺文志》说:《论语》者,孔子应答子弟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论语》。
从这段话可知《论语》内容包括:
⑴ 孔子回答弟子之问。
⑵ 孔子回答当时人之问。
⑶ 弟子们互相传的孔夫子语言。
⑷ 弟子之间的语言。当时弟子们各有所记。
《论语·卫灵公》中记载子张问孔子出远门应该怎样做,孔子告诉了应该注意的事项。子张马上“书诸绅”,写在自己的衣带上,免得忘了。这就是一例。孔子去世了,当时孔子是公认的哲人,鲁国的大老,鲁哀公的“诔文”都表现出过度的哀痛。其弟子们悲恸更可以想见,每个弟子都把自己的记录拿出来,经过筛选,编辑在一起,寄托哀思。
汉代把这类有关孔子及其弟子言行记录的书都称《论语》。《汉书·艺文志》中著录《论语》流行本和《孔子家语》《孔子三朝记》(孔子朝见鲁哀公)《孔子徒人图法》(孔子弟子图像)之后说“凡《论语》十二家”云云。可见凡与孔子及弟子言行生平有关,对于孔子有纪念意义的当时都称为《论语》。
我们现在所读的《论语》不是孔子弟子编纂的原始本,孔子弟子众多,“纪念册”不一定就是一种。后来经过多次筛选和编纂,其中留下孔子再传弟子的痕迹。另外,这种形式的“纪念册”不止《论语》一种,“郭店楚简”“上博楚简”中一些“语丛”也近似《论语》。
认识到《论语》是众弟子、再传弟子为怀念师尊而编纂的,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其中一些浅白的话(如《乡党》篇中关于饮食和君子行为的话)、自相矛盾的话(如既说《诗三百》的特点是“思无邪”,又说“郑声淫”“放郑声”之类)、不太高明的话(如“勿友不如己者”)也都会记载、流传下来的缘故。弟子各出自己记录下的言行,更多是要从中温习老师和自己相处日子的温馨,并非要造神、造圣,把孔子搞得一贯正确。又由于记载工具的限制不可能动辄千百言,可以把话语的环境背景说得一清二楚,只是把老师所言记下来,弟子们就能想象当时的情景,就可以回到当时的氛围。对于后世的读者来说,由于不清楚背景,读《论语》则不免如盲人摸象一样地胡猜。我们读《论语》更多的是要体验,注释者责任在于尽量详尽提供当时的背景资料,而不是依靠荒诞的想象,以补经文的不足。
2、从装帧形式上看──《论语》是袖珍本:
汉代书籍大多是写在木简和竹简上,高级一点的写在绢帛上。章太炎先生在《国故论衡》中引汉代经师郑玄《论语序》云:
《春秋》二尺四寸,《孝经》一尺二寸,《论语》八寸。此则专之简策,当复短于《论语》,所谓六寸者也。
这里所说是指汉代儒家经典的“开本”情况。《春秋》属于“经”,简长二尺四寸(汉尺,合48公分),《孝经》为汉人所著。
文中所说的“专”即“传”,这是解经文字,用六寸的简来书写。而《论语》则用八寸的简书写。凡是官家所发布的典籍都写在二尺四寸的竹简上,“经”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连马王堆汉墓所出土的简策,其规格也是48公分和24公分两种。即使是书写在绢帛上也分为48公分和24公分两种,用整幅或半幅的帛,横放直写。可见,当时书籍虽非印刷出版,但即使抄写也要遵从社会上共同遵守的格式。
与社会流行的长达二尺四寸的大书比较起来,《论语》只是个“袖珍本”。当时这类记录孔子言行的小书当有多种流行,上面提到的“语丛”也用近汉尺八寸的短简书写,包括不少孔子或其传人的语录。它们与《论语》不仅在形式上相同,语句上也有相近之处。
为什么这里强调《论语》是袖珍本?作为官方发表的文书和“经”长达48公分,与现代书桌宽度差不多。南北朝以前没有桌子,看书或放在案子上,或拿在手上,长达半米的书只能放在案子上正襟危坐(当时的“坐”接近现代的跪)地看。而“袖珍本”则不同了,河北定州出土的《论语》仅16.2公分,比现在的小32开的书还短一些,拿在手中或坐或卧、甚至箕踞(伸直两腿成八字坐着)都可以看。虽然其庄重性大大降低了,但用我们现代的话说它更“人性化”了,接近消遣一类的读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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