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一景:城墙上

[丹麦的艾辛诺尔堡. 在城墙的一平台上, 守卫柏纳多与佛郎西斯哥入] {此时正是深夜, 一片漆黑中, 佛郎西斯哥在城墙上站岗, 而柏纳多来接他的班}

柏:是谁在那儿?

{接班人先问此话}

佛:不, 你回答我! 站住, 请亮相!

{站岗者警觉的反问}

柏:吾王万岁!

{这是口令}

佛:柏纳多?

柏:正是。

佛:您很准时到。

柏:此时已是午夜, 去睡吧, 佛兄。

佛:谢谢您来接我的班。 今夜酷寒, 我胸中不适。

柏:一切都还安静吧?

佛:连一支耗子都没闹。

柏:那很好。 晚安。

您若见到我的伙伴们赫瑞修与马赛洛, 请叫他们快点。

佛:我好像听到他们来了。

[赫瑞修与马赛洛入]

止步! 是谁?

赫:是此地之友...

马:也是丹麦王之忠心部属。

佛:晚安吧。

马:哦, 再见, 忠实的士兵。 是谁代替了你?

佛:柏纳多接了我的岗。 晚安。

[出]

马:你好, 柏纳多。

柏:喂, 赫瑞修在吗?

赫:他的一部份在(注1)。

柏:欢迎, 赫瑞修; 欢迎, 善良的马赛洛。

赫:那物有无再出现?

柏:我没见到。

马:赫兄说那个东西只不过是个幻觉,

虽然我们曾见过它两次, 但它仍是不足为信的。

因此我邀请了他今晚来和我们一起守望,

等此物出现时让他一睹为信, 并与其问话。

赫:哼哼, 它不会出现的。{一付不相信的样子}

柏:请坐会儿,

让咱们再告诉您那顽固不信之双耳,

我们这两夜所见之事。

赫:好, 那就让咱们坐下来,

听柏纳多叙述此事罢。

柏:昨夜,

正当北极星西边的那颗星

{手指著天上的一颗星}

在同一位置照明了此夜空时,

马赛洛与我--

那时, 时钟才刚响一声...

[鬼魂入]

马:嘘, 停止。 看! 它又出现了!

柏:就像先王的模样。

马:您有学问, 赫瑞修, 您去向它问话(注2)!

柏:您说它像不像已逝的国王, 看清楚它, 赫瑞修!

赫:真像! 它令我战栗与惊愕。

柏:它要您和它说话。

马:问它事情呀, 赫瑞修!

赫: {对鬼魂}

猖獗於此夜此时者, 是何物?

为何假冒已葬陛下之英姿, 披先王之战袍出没於此?

我倚天之名命你回答!

马:您触犯了它。

柏:看, 它溜走了!

赫:留下! 说话呀, 说话, 我命令你!

[鬼魂出]

马:它走了, 不肯说话。

柏:怎样, 赫兄, 您脸色苍白的猛在发抖,

您仍觉得这只是个幻觉吗?

赫:有老天爷为证, 要不是我亲自目睹,

那我还不肯相信它呢!

马:您不觉得它很像我们的先王吗?

赫:就像你像你自己一般:

他身披之盔甲,

就是昔日他奋战那野心勃勃的挪威王时所穿的。

他脸上蹙眉怒目之表情,

就和他当年在冰原上大破波兰雪车军时一样。

这可真怪了。

马:它就两次这般的, 在此夜深人静时全副武装的出现於我们的守望中.

赫:我真不知该如何去想。

不过, 据我看来,

这可能是我国将有突变之凶兆。

马:好, 那么, 请坐下和我说, 您若知道的话,

为何我国国民们要这般的夜夜警惕望,

为何我国要每日铸造铜炮, 并与外广购军备?

为何造船商均被迫毫无休假的终日工作?

有何外在之患,

须要我国如此的夙夜辛劳苦干?

有谁能跟我解释这些?

赫:我可以; 至少相传是如此:

我们的先王

--他的形相我们刚刚才见到--

曾接受了那目空一切的挪威王福丁布拉氏所提出之一项单独挑战。

当时我们英勇的哈姆雷特王

--这是吾邦众所周知的--

就在此战役中斩杀了福丁布拉氏。

事後, 依战前所立之合法条约,

福丁布拉阵亡就立即放弃其拥有之一块国土,

恰若反是吾王阵亡, 我国也将放弃同样的一块国土。

那知当今那乳臭未乾并刚猛好战的福丁布拉少氏,

在挪威境内到处招军买马, 啸聚了一群不法之徒,

此时正在摩拳擦掌, 志在光复其父所失之江山。

吾料这就是为何我国要如此的日夜警惕, 加倍生产之故。 柏:吾料也是。

这也解释了为何这酷似先王之幽灵

要全身披挂的显现於我们的守望中;

他到底是此事之轴心人物!

赫:真是不可思议。

昔日罗马帝国在凯撒被刺前夕,

坟冢均裂, 而弃尸多叽喳乱语於街头,

并有血红慧星出现於日, 月因全蚀而不明於夜。

此等种种不祥, 乃天地予吾国民

国难之先兆也!

[鬼魂再入]

且慢, 看, 它又来了!

这回我可要与它说话,

虽然它可能置我於死命。

[鬼魂展开双臂]

止步! 幻象,

你若有声, 请发言!

你若有吉事我能办到, 并能使你安息,

请交代。

你若有方法使我国脱离苦难, 请告知。

或者你在生前曾埋藏了什么不名之财, 令你阴魂不散,

也请告知。 说话呀, 站住!

[此时雄鸡开始啼]

挡住它, 马赛洛!

{鬼魂开始消散}

马:要不要我用戟去刺它?

赫:要, 要是它不肯留下的话!

柏:它在这儿!

{指一方向}

赫:它在这儿!

{指另一方向}

[鬼魂出]

马:它走了。

我们不该这般粗鲁的去冒犯这位酷似先王之幽灵。

它轻如空气, 捉摸不得。

适才的莽撞只徒表了我们的敌意。

柏:雄鸡啼前它才启口欲言。

赫:之後它就像罪人见到拘票般的落荒而逃。

传闻公鸡是黎明的前号,

它以响亮的歌喉, 唤醒了白昼之神,

并警告所有在水、火、土、及空中的游魂们

赶快回避。

吾今所见, 更证实了此传说。

马:那幽灵正在雄鸡啼时消散;

也传说在圣诞前夕, 雄鸡夜不停啼,

众鬼神均勿敢出游,

因此夜晚清明, 天无邪星,

精灵不闹, 女巫乏咒。

此诚光华圣洁之辰也!

赫:我也如此听说, 并也大致相信。

看, 黎明之神披著嫣红的衣裳, 已踏上了东边的山麓,

我们可以散夥了。

不过, 我认为, 我们应该把今夜所见之事

告诉小哈姆雷特。

我敢打赌, 这个鬼魂对我们虽是哑口无言, 但是对他会有话说。

你们说, 我们按朋友及职务之分, 是否应如此去做?

马:咱们就如此去办。 我知道我们今早在哪里可碰到他。

[全人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译者注:

(1). 赫瑞修从黑暗中伸出一支手, 因此戏曰为『一部份。』

(2). 马赛洛与柏纳多均是军人, 唯赫瑞修读过书, 并是哈姆雷特的同学,

因此马赛洛认为只有赫瑞修有资格与鬼魂对话。

第二景:城堡中一厅

[号声响起。 丹麦王克劳地、皇后葛簇特、朝臣傅特曼、孔里尼、

波隆尼尔与其子雷尔提、及哈姆雷特等人入。]

王:朕念吾手足先王哈姆雷特崩逝不久,

其忆犹新。

今举国哀恸, 赤心剖见。

此乃吾等之本分矣!

但今理智应取代天性,

悲中亦勿忘本职。

故朕决意联亲前嫂, 为今皇后,

以共理天下。

恰似悲中尚有喜; 一目哀戚, 一目欢欣。

殡丧不乏乐, 婚宴亦参哀。

朕以为此悲喜两情宜多斟酌而适均之。

朕亦未忘众大臣不懈於内, 为此美事进尽雅言,

寡人感激固不在话下。

另一要事诸位已知:

福丁布拉少氏一向藐视吾邦,

今先王崩殂, 福氏以为本国混乱, 其志更长, 妄自尊大,

已屡次传书扰衅, 要求我国归还其失於先王之合法疆土。

不谈此厮也罢! 且来商讨吾等之要事, 也即今升朝之原由。

事现如此:

寡人已传书与挪威王, 即福丁布拉少氏之叔,

要求他止限其侄坐大, 因其侄之队伍与辎重全来自其庶民也。

怎奈他久病於榻, 元气全失, 对其侄之所为毫无知晓。

故寡人今特派傅特曼、孔里尼二员携此函赴挪威予其老王, 望其明察。

此函详细, 其馀之事, 傅、孔二人无权商洽。

望二人多多保重, 速早启程。 傅、孔:此如万务, 臣等将全力以赴。

王:朕无疑。 再会。

[傅、孔二人出]

{对雷尔提} 再之, 雷尔提, 有何新事?

吾闻你有所求, 尚且告知;

有理之求, 朕决不会令你白费口舌的。

凡是你所要求的, 雷尔提, 有何事我不曾答允过你?

汝父与本王就如心首相关, 口手相连也!

你有何求, 雷尔提?

雷:陛下, 但愿您准许我归返法国。

臣乃有意并奉职由法归国参加陛下之加冕大典。

此事既全, 吾心又向法。

此尚恳求陛下谅解。

王:汝父波隆尼尔怎么说? 你有得其允许否?

波:有的, 主公, 经他不断的苦苦哀求後, 臣终於勉强的答应了他。

我也希望您能同样的答允他。

王:请把握住时光, 它是属於你的; 你可随意行之。

{雷尔提行礼退下。 国王转向还在沉思中的哈姆雷特。}

我的爱侄哈姆雷特, 我儿...

哈: [私下] 虽是血亲, 但非同类(注1)。

王:你为何还是在乌云笼罩下?

哈:非也, 我主, 我已获得太多太阳了(注2)。

后:我的乖儿, 快把那乌云甩开。

你应以友善的眼光去望你的君主,

别再以那丧之双目老在尘土中找寻你的父亲。

你应知道, 那所有有生之物都有必死之期;

由有生传至永,

此乃世之常情。

哈:是的, 此乃常情。

后:既知如此, 你为何挂有那一付耿耿於怀的模样?

哈:「模样」, 母后? 不, 那因我是如此, 我不懂您所谓之「模样」。

我如墨之披肩, 娘呀,

或黝黑之孝服,

或频频之悲叹,

或成渠之眼泪,

或沮丧之神情,

或任何类似之形态、 哀恸之表情,

都无法表达我的内心。 因为这些的确是「模样,」

人人可伪装的。

我内心之有, 早远超越於表达。

那些只不过是悲哀之瓶花, 衣裳而以。

王:你如此的凭吊汝父, 孝道尽之,

实可赞可佳也。

但你也应知, 汝父也曾失其父,

其父更失其父。 为子者为尽孝道,

是应凭吊一时。 但无止境的哀恸, 实非男子之情,

而乃不虔敬於天之顽为, 意志软弱之倾向,

也是无耐心, 无知识之表行也!

既知天意已是无法逃避, 那你就应领为常情, 何必永挂於心?

哼, 这是违天道, 违亡者, 违自然, 违理智之作风。

此四者由古迄今, 从第一为父到今方死者,

都告诉了我们: 「为父者将死, 此乃必然。」

所以, 我祈求你埋葬了你这盲目的忧郁, 视吾为汝父,

也让世人知道你是此王位的下任继承人,

而且朕对你之爱也决不欠於一位父亲对其亲子之爱也!

至於你欲回卫登堡(注3)求学之念, 寡人是非常的反对。

我希望你能留於此地, 让寡人来关怀照顾你,

使你成为寡人的一位要臣、爱侄、与孩儿。

后:别让你母亲的愿望成空, 哈姆雷特,

我祈求你留在我们的身旁, 别回卫登堡去。 哈:我将尽力的去听从您, 娘。

王:好, 答的好!

你在丹麦时请随意。 夫人, 你来。

哈姆雷特这温驯及由衷之答覆令吾大悦。

今饮酒庆贺前朕可要放巨炮告知青云;

霹雳通霄, 与天同庆! 来, 我们走。

[号声又响, 全体出场, 仅留哈姆雷特一人]

哈:唉, 只望血肉之躯能瞬化为甘露, 天条亦无禁戒人类自戕;

上帝呀, 上帝,

人间万物我观之已是乏味, 枯燥, 平淡, 也令我心恢意懒。

罢了, 罢了。 就像无人管顾的花园被丛草吞没,

此事就如此的发生。

才去世两月, 不, 未及两月,

这么一个完美的君主...

与其相形之下, 就如太阳神比色魔{点头指向叔父方向}...

先父对吾母真是怜爱的无微不致, 甚至不肯让强风吹抚於她的脸颊。

天哪! 难道我不记得吗? 她也曾依偎在他身旁,

彷佛有著无限的爱欲。 可是, 一月之内...

唉, 不去想它了... 软弱者, 你的名字就是『女人!』

短短一月, 她跟随先父灵柩时所穿之鞋尚新呢!

当时她哭成了个泪人, 就像耐有比 (注4)。

为何现在她会变得如此呢? 连她!

老天呀, 连一支不知羞耻的禽兽都会哀悼得更久。

但她一月之内就下嫁於我叔,

也不等那哭红眼框内之虚假眼泪乾涸。

他虽是我父亲之胞弟, 但是他们俩人可回然不同,

就像我比赫酋力士一般(注5)。

唉, 太快了, 如此敏捷的跃入乱伦褥中(注6)。

这是不对, 也将无善果的。

我心将碎, 因我不能多言。

[赫瑞修、马赛洛、 及柏纳多入。]

赫:殿下请安。

哈:我很高兴见到你无恙, 赫瑞修, 我差点儿把你给忘了。

赫:是的, 我仍是殿下的忠仆。

哈:先生, 朋友, 我情愿与你交换这个头衔。

有何事使你从卫登堡来此, 赫瑞修?

{见到赫之同伴们}--马赛洛?

马:{敬礼} 殿下。

哈: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对柏纳多] 晚安, 先生。

{对赫瑞修} 是何事使你从卫登堡来此?

赫:是我逃学之性痞, 殿下。

哈:我可不许你的敌人这般的说你,

所以, 我也不希望听到你这般的说此刺耳之言。

我知道你不是个逃学者。

不过, 你在艾辛诺尔是有何贵干?

我们可要在你离去之前痛饮一番。

赫:殿下, 我是来参加令尊丧礼的。

哈:别开玩笑了, 同学呀,

我想你是来参加我母亲婚礼的。

赫:真的, 它来得也真快。

哈:快, 快. 赫瑞修, 葬礼的冷肉剩馐

也被搬上喜宴桌了。

我宁可在天堂碰到我的至敌,

也不愿意见到那一天, 赫瑞修.

我的父亲, 我觉得我见到了我的父亲...

赫:{慌张的} 在那里, 殿下?

哈:在我神智的眼中, 赫瑞修。

赫:我也见过他一次, 他是个善好的国王。

哈:他是个完美的人,

我从此再也不能见到他的面容了。

赫:殿下,我认为, 我昨夜见到了他。

哈:见到? 谁?

赫:殿下, 先王, 您的父亲。

哈:先王? 我的父亲?

赫:请别慌,

有两位先生在此做证,

且让我慢慢向您细述这一奇事。

哈:老天! 让我听!

赫:连接两夜, 这些先生们--马赛洛与柏纳多--

在他们守望之夜深人静时,

见到一个从头至足酷似您父亲之武装形像出现,

庄严的漫步於他们之前, 就近在咫尺。

它三番的如此出现时, 都令他们吓成一团糊,

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当他们秘密的告诉了我此事後, 我就决定在第三夜和他们一起守望.

在那里, 就在他们所说之时辰, 也正如他们所描述之先王形像,

那幽灵就出现了, 证实了他们所说之每一句话。

我认得您父亲, 就像我认得我这双手掌。 {展开双手}

哈:这是在哪里?

马:殿下, 就在城墙的望台上。

哈:你有无与它说话?

赫:有的, 殿下,

但是它不肯回答我。

有一次我以为它举首欲言,

但是当时公鸡正啼,

而它马上就消失无踪。

哈:这可真怪了。

赫:我对天发誓, 殿下, 这些全是真话,

而我们有责任把它告诉给您。

哈:当然的, 先生们. 不过, 此事令我困扰。

你们今夜是否还是值班? 全人:是的, 殿下。

哈:你们说他有披挂著武装? 全人:有武装, 殿下。

哈:由首至足? 全人:殿下, 由首至足。

哈:那么, 你见到他的面孔了?

赫:是的, 殿下, 他头盔的护面罩是敞开著的。

哈:那他的脸色是怎样, 是怒目吗?

赫:他的神情是哀伤甚於怒目。

哈:苍白还是血红?

赫:嗯, 很苍白。

哈:他不停的注视著你吗?

赫:不停的。

哈:只希望当时我也在场。

赫:您会惊讶的。

哈:一定会。

它有无久待?

赫:差不多百数之久。 马、柏:更久, 更久。

赫:我见到它时没那么久。

哈:他的胡须是否斑白?

赫:就像他生前时我所见到一般, 黑中参灰。

哈:今夜我也要去守望, 也许它会再度出现。

赫:我相信它会的。

哈:假如它以先父之遗容显现,

即使地狱将崩裂而命我住口,

我也一定要与它说话。

我祈求你们继续的保密此事及今夜所将发生之事,

咱们可心照不宣。 此恩我定将回报。

好罢, 咱们今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在城墙上再会。 全人:我们将效忠於您。

哈:我也将回报你们的爱心。 再见。

[赫瑞多、马赛洛、与柏那多出。]

我先父之灵, 披挂著武装! 此非善事。

我怀疑其中尚有蹊跷; 只望今夜速来,

直到那时, 我应有耐心。 倘若有任何阴恶之事,

无论它被掩埋多深, 它终会被揭发的。

[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译者注:

(1). 在此, 哈姆雷特强调国王虽是血亲, 但实是个截然不同的异类。

(2). 英文『太阳』与『儿子』同音, 在此带讽刺意。

(3). 卫登堡大学, 西元 1502 年成立, 在此与剧中年代不符合。

(4). 耐有比: 希腊神话中之女, 因失其子女而不停的哭泣,

後转变成石, 可是泪水还是不停的由其中涌出。

(5). 赫酋力士: 希腊神话中之英雄, 有无敌之神力。

(6). 按中古之教规, 夫妻结合, 成为一体;

故兄死後弟若娶嫂, 相当於乱伦。

第三景:

波隆尼尔屋内

[雷尔提与欧菲利亚入]

雷:我的行李已在船上了, 再见。

风顺可行船时,

别忘了写信给我。

欧:你会怀疑这个吗?

雷:至於哈姆雷特对你之兴趣,

那只是年青人之暂时热度.

如情窦之初开,

充满活力, 但非永恒; 甜蜜而不持久,

仅将空留一阵飘香, 决不多矣!

欧:仅是如此而已?

雷:仅是如此而已。

因人之成长, 非仅驱体之强大,

而须连与意志及灵魂之茁壮也。

也许他现在是真心的爱你, 也许他也的确是个君子,

但你须顾虑到, 因他之身世与地位, 他的意志是非属他有。

他无常人之自由, 因为他的决择关键於国家,

所以事事都有其後顾及著想。 那时即使他对你说他爱你,

你也只可斟酌的去相信他,

因为也许那只不过是奉合民意之良策而已呢!

因此你要谨慎, 别因他的

情歌或苦苦哀求而爱上他, 或轻意失身。

请顾虑到这些, 欧菲利亚, 请顾虑到这些, 亲爱的妹妹。

我劝你远离情欲的引诱而洁身自爱;

贞女不露其娇於月,

节操难敌毁谤口碑。

春之蓓蕾常伤於蠖而不花,

青春少年更易受诱惑而腐堕。

你应惧怕这些, 因唯有惧怕才能使你安全。

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的。

欧:我当记此训诲於心。

不过, 哥哥,

我也希望你勿像某些教士,

指点我至天堂之坎苛荆棘路,

而自己却走上花天酒地, 行为不检之缤纷大道。

全然忘记自己的谆谆教诲.

雷:这些, 你勿需害怕。

[波隆尼尔入]

我耽待过久了, 现在父亲已至。

双重的告别是双倍的美好,

我可再度与父亲道别。

波:你还在此, 雷尔提? 上船, 赶快上船去, 你该羞耻!

风已吹满帆了, 船在等著你呢。

你已得到我的祝福,{亲吻雷尔提面颊}

还有, 我要你把这些箴言记於心头:

内心之事宜缄口,

仓促之念莫妄行,

为人友善忌轻浮,

患难之友可深交,

酒肉之情应远离。

避免与人争执, 但一旦有之, 令其惧汝。

凡事需多听但少言,

聆听他人之意见, 但保留自己之判断。

穿著你所能负担得起之最佳衣裳,

质料应高贵, 但切忌俗丽,

因衣冠常代表其人;

吾闻法国之贵族对此尤是讲究。

勿告贷於友也勿贷之於友,

因後者常致财友均失。

而前者乃豁费之首也。

最重要者: 万勿自欺,

如此, 就像夜之将随日, 你也不会欺将於他人。

再会, 盼吾之祝祷能使你履行以上。

雷:我谦卑的由衷向您告别, 父亲。

波:时间不容多言; 你的侍从已在久等。

雷:再见, 欧菲利亚, 请记著我对你所说的。

欧:已牢锁於我的心坎,

而仅有你才有其钥匙。

雷:再会。

[雷尔提出]

波: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欧:告知父亲, 一些有关哈姆雷特之事。

波:那也真巧。

我也听说他最近常在你身上花费时间,

并且你也公然的与他为友。

若是如此, 那我该告诉你, 就如有人忠告我一般:

也许你不完全了解此事对你本身或吾女名誉上之牵涉。

你们之间究竟是如何? 请从实道来。

欧:他最近常表示他对我之倾爱, 父亲。

波:倾爱? 哈! 你讲起话来简直像个未成熟的小女孩,

完全不懂得此事之严重性。

那你信不信他对你的这些所谓「爱示」呢?

欧:我不知应如何去想, 父亲。

波:好, 让我告诉你: 你就好似个天真的婴儿,

把他给你的这些爱情伪币当作真钱。

你须提高你的身价,

要不然, 你会使我--套句俗语--成个傻瓜(注1)!

欧:{惊讶}但是, 父亲呀, 他是有诚意的在追求我。

波:你所谓之诚意, 算了罢, 算了。

欧:他也曾郑重的对天发誓过。

波:呸, 这些只不过是捕捉笨鸟之陷阱也!

我也晓得人到情欲冲动时, 嘴巴里讲的尽是些甜言蜜语。

这些火焰, 女儿呀, 只亮不热,

而瞬将熄灭--甚至正当他在许诺於你之时。

你千万别把它当为爱情之真火。

从今天开始, 你应与他疏远, 切勿一呼即至。

对哈姆雷特殿下, 你只须记著他仍是年轻,

也无你所有之牵挂。

简而说之, 欧菲利亚, 别相信他对你之承诺,

因为它们缺乏真实之色彩, 而只是些虚情假意, 不正当之邪求也。

这是我最後一次明白的告诉你:

从今开始, 我不许你浪费宝贵时光与哈姆雷特殿下谈话。

这是我的命令, 你得做到。

走吧!

欧:我将听从您的旨示。

[二人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译者注:

(1). 『成个傻瓜』: 当时之俗语, 成为私生子之祖父之意。

第四景:城墙一平台上

[哈姆雷特、赫瑞修、与马赛洛入。]

哈:寒风刺骨, 好冷!

赫:它咬得也真紧。

哈:现在是几点了?

赫:还不到十二点。

马:不对, 钟已经响过了。

赫:真的? 我没听到。

已近灵魂出游之时辰了。

[号声从城堡中传出, 外加了两声轰然炮响。]

这是何事, 殿下?

哈:国王正在饮酒做乐, 歌舞狂欢。

当他把大盅的葡萄酒灌入喉咙时,

鼓号就齐鸣, 与他助兴。

赫:这是习俗吗?

哈:是的, 这是。

不过, 依我看来, 虽然我也身为本地人,

这个习俗还是不去遵守较好,

因为这些酗酒狂欢只会引致外人对我们之耻笑;

他们污秽了我们的名誉, 称呼我们是酒鬼, 是猪。

即使我们也有我们的辉煌成就, 这些名号的确会令我们面上无光。

有些人也常得到同类的遭遇。

他们因天然之不幸, 例如被遗传得某些缺陷--这些不能怪他们,

因为他们不能挑选他们的父母--或因阴阳之错差而失去理智,

或因他们的行为与众不同, 他们将永被世人排斥。

无论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崇高纯洁,

他们的名誉将永被此一瑕疵败坏。

一小块污点能抹杀一人之所有优点。

[鬼魂入]

赫:看! 殿下, 它来了!

哈:老天保佑我们!

{对鬼魂}

无论你是良魂或恶鬼,

你所带来的是天堂之香馨或地狱之烈焰,

你的存意是恶毒或慈善,

你的形相令我要问你:

我要称呼你为哈姆雷特, 国王, 父亲, 丹麦之皇,

啊, 回答我, 别让我爆裂於无知。

告诉我, 为何您那经过圣礼安葬之灵骨要破坟而出,

为何那沉重的大理石棺要敞其盖而把您抛开,

为何已死之尸须全付武装的返世, 出没於月光下, 令夜晚恐怖,

也令活者困扰, 无从思考其义?

告诉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 你要我们怎样?

[鬼魂以手示意]

赫:它招手叫您过去. 好像想单独的与您谈话。

马:看, 它有礼貌的招呼您过去, 想带您去远方。

不过, 您别跟它去。

赫:别去, 千万别去!

哈:它既无言, 那我只好跟它去。

赫:不要去, 殿下!

哈:有何可惧?

我早已把我的生命视得轻於鸿毛;

至於我的灵魂, 它亦是个永恒之物, 它又能把它怎样?

它又对我招手了。 我过去了。

赫:倘若它把您勾引至那汪洋大海或岸旁之峭壁边缘时,

再显露其恐怖原形, 令您丧失理智或发狂, 那怎么办?

殿下, 请再三思!

就是平常从悬崖高处鸟瞰那滂渤大海, 都会令人神志昏然, 心萌异念,

何况是现在? 哈:它又招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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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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