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洋
读《红楼梦》已经不是第一遍了,名著的不朽就在于,每读一遍都会有全新的感受。初读《红楼梦》,流连于十二金钗的美丽,宁荣二府的繁华;再读《红楼梦》,已渐渐懂得人物的悲喜,品味个中的滋味;这一次读《红楼梦》,则对其中的诗词情有独钟。
故事情节中穿插诗文,在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并不鲜见。然而大笔墨大篇幅地挥洒诗词,并赋予它们多彩的作用,则独属《红楼梦》了。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被打破了。它那文章的旖旎和缠绵,倒是还在其次的事。”我国古典小说传统写法之一是在散文中间搀入韵文,和散文相比,韵文不过是一种点缀,一直保持着宋元话本以来“能诗者即为清品”这种攀附风雅的痕迹。在多数情况下,这些韵文是可有可无的闲文。《红楼梦》则不然。绝大多数的诗词曲赋都融合在小说的故事情节中,是整个艺术结构的一部分,对叙述文字起着补充、映照作用,如果删去,全书的思想艺术就会为之减色。一部《红楼梦》,几乎写遍了骚体、汉赋、唐诗、宋词等诸种中国诗歌的形式,并将它们与叙事完整地融合在一起。曹雪芹在第一回就借跛足道人之口吟出了《好了歌》,以一声声长吁短叹揭示了“诸事皆空”的主旨。而后他又在第五回让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看到了暗示全书人物命运的《红楼仙曲十二支》,此二处诗词其实已成为全书的奠基石。此外,《红楼梦》还冲出了将诗词作为情节修饰的传统框架,在许多章节中让诗词成为故事的中心。“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蘅芜院夜拟菊花题”、“慕雅女雅集苦吟诗”……吟诗论诗成了大观园中最重要的人文景观之一,而故事也正是在这样一片吟唱声中悄悄推进。芦雪庭的即景争联,是大观园世界一次空前绝后的欢乐颂。而到了七十六回,当黛玉湘云中秋夜联句时,大观园危在旦夕的背景已依稀可见。
由于《红楼梦》中的诗词都是出自一个个鲜明的人物形象,因此“诗如其人,人如其诗”是不可忽视的特征之一。往往一次咏题,就能使人物的个性朗朗自现。元春雍容华贵,她的诗庄重高雅,“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赐大观名”,颇有皇家气派;迎春谨慎自守,只能吟出“谁信人间有此境,游来宁不畅神思?”这样平淡呆板的诗句;史湘云天真烂漫,她的诗生动活泼,喊出了“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别去”如此可爱的童言……至于宝钗、黛玉和宝玉三个重要人物,作者更是为他们安排了各种不同风格的诗,从多方面塑造丰满的人物形象。宝钗的诗,活脱脱地画出了一个举止端庄的淑女形象。她既有“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持手瓮灌苔盆”的沉稳持重,也有“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得意忘形;她的“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不仅是咏白海棠的佳句,也写出了她素朴淡雅,处事得体,因而博得贾府上下夸赞的个性特点。黛玉自然清新的天性,让她面对金碧辉煌的省亲场面,毫无顾忌地唱出了“一畦春韭熟,十里稻花香”,然而清高孤苦的一生也令她吟出了“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的一腔哀怨,“碾冰为土”、“梨蕊白”、“梅花魂”等句,是她喜欢清净爽洁的性格的真实写照,“秋闺怨女拭啼痕”可以说象征了她一生。“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也是黛玉过早离丧、依人而居悲凉心境的含蓄流露。第七十回大观园儿女共建“桃花社”,众姐妹都填柳絮词。同样是柳絮,在宝钗看是“白玉堂前春解舞”,而在黛玉眼里却是“漂泊亦如人命薄”。至于宝玉,他的诗词文情并茂:“红绡帐里,公子情深;黄土垄中,女儿薄命”“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菱荷红玉影”无不显示宝玉的多情。“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则是宝玉悟认色空的顽石本相的外露。曹雪芹为各式人物捉刀代笔,真真做到了诗随人出,诗即其人,惟妙惟肖,使诗性格化,其目的则是性格的诗化——利用诗歌风格,表现人物的性格。
中考 高考名著
常用成语
新学网 Copyright (C) 2007-2018 版权所有 All Rights Reserved. 豫ICP备090062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