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基
在人民解放军即将解放北平的历史性时刻,齐白石的挚友徐悲鸿先生的来访坚定了齐白石留在北京、迎接新中国的决心。解放后,人民政府和毛主席的亲切关怀,更是让这位九旬老人焕发出了新的艺术创造力。
挥毫讽刺国民党大员
解放前夕,上海举办齐白石画展,画展的盛况是空前的,同在南京时一样。齐白石做梦也没有想到,南方人民对于他那洋溢着生命力的画是那样喜爱,以至于画被抢购一空。这期间,国民党上海浙沪警备司令宣铁吾生辰,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宣铁吾虽然一介武夫,但他多少知道齐白石的声望和地位,于是派人专程请齐白石赴宴。齐白石起初没有理会,宣铁吾见没有回应,又再三派人前来。齐白石考虑再三,答应赴宴,但心里是十分不愿意的。
席间,宣铁吾走到齐白石身边,请老人对客挥毫。齐白石满口答应。宣铁吾曾听说过抗战八年中,齐白石铮铮铁骨,以巧妙方式与日本侵略军斗争,终不为之所屈的事。这位绝不向权势屈服的老头,竟然会欣然答应命笔,他觉得自己的身价不知抬高了多少倍。
齐白石走到中间一张画案前,凝思了一下,几笔粗、细的泼洒、勾勒,一只斗大的大螃蟹,带着淋淋的水气,爬在纸上,跃然欲动。
齐白石换了一枝中楷羊毫,看了一下宣铁吾踌躇满志的神气,暗暗发笑,提笔在右上方题了几个大字“横行到几时”,接着又写了“铁吾将军”字样,尔后签字、用印。围观的宾客一看“横行到几时”几个字,有的吓得脸色灰白,偷偷离去;有的看了宣铁吾一眼,暗暗发笑;有的朝白石投以敬仰的目光。宣铁吾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卖画的钱换不回十袋面粉
南京、上海之行,带去的二百余幅画被抢购一空,盛况空前。白石回到北京时,带回的“法币”一捆一捆的,十分可观。可是,谁能料到,这一大堆的“法币”,拿到市场上,连十袋面粉都买不到。他活到86岁,经历了从前清到民国这段漫长的历史,遭遇到这样的尴尬,平生还是第一次!他真是哭笑不得。后来,他发现自己耗费了大量心血所作的画,换来的仅是一堆废纸,一张画钱只能买两个烧饼。他长叹一声,搁下了彩笔,换上一管狼毫,在一纸上写下了“暂停收件”的告白,贴到了大门之上。这是民国最黑暗的一幕。他在宁静的画室里,已多少看到了国民党必将灭亡的历史趋势。
悲鸿来访坚定了他留下来的决心
悲鸿是白石几十年患难与共的朋友。在他一生最为艰难困苦的年代,徐先生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悲鸿从欧洲回国后,看到白石在绘画艺术上的追求与突破,力排众议,给予白石以极大的赞誉和支持。他知道,他支持的不仅仅是白石这样一位杰出的画家,而是对明清以来画坛上一味模仿、不事创作的毫无生命力局面的一个抗争。
徐悲鸿在这关键时刻的到来,使白石十分高兴。徐悲鸿微笑着,凑到老人的耳旁,胸有成竹地说:“国民党已经不行了,北平的解放只是个时间问题。”他沉吟了一下,“至于走嘛,该走的,都走了,没走的,留下来迎接解放。”“你走吗?你们家呢?”“不走。”悲鸿语气坚定,“不但我们全家不走,北平艺专的许多先生也不走,等待解放。不过,这几天,北平城里乱得很,兵痞、特务横行,你老人家还是注意一些好。”
白石感激地点点头。徐悲鸿带来的这些消息,实在太好了,更加坚定了他留在北平的决心。他指着桌上的一叠信说:“南京、上海都来了信,劝我南迁。我想了半天,还是这里好。跟着国民党,哪有安定的日子?几十年了,从辛亥革命以来,哪一天没有战争!”“告诉您,”徐悲鸿小声说:“北平和平解放的可能性极大。我得到可靠消息,共产党也不愿战火破坏这文化古都。两方面正在谈判呢!”“那就好,那就好。”白石又高兴了起来。
89老翁走进新中国
白石拄着拐杖,送徐悲鸿到庭院,他望着徐悲鸿离去,才回到室内。这时,照顾他的夏文珠女士拿着一封信,走到跟前俯下身子,悄声地对白石说:“陈先生派人送信来了,捎话说,问你决定了没有,他们准备后天走,说现在不走,以后飞机票就难买到了。”
白石接过信,不假思索地说:“不是早就同他说了吗,我们决定不走了,昨天就去航空公司把预订的机票给退了。”
夏文珠退了出去。不一会,她又跑了进来,急促地说:“那送信的人又来了,说先生要是现在不走,将来会后悔的。”
白石一听,气愤地用拐杖敲打着地板,冷冷地一笑:“告诉他,我不走了,请他不要再来了。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路是我自己走的。当局的腐败、无能,我岂是今天才认识的?抗战八年,光复后的这两三年,我算是看清了。我何必跟着他们走呢!”
历尽了苦难与耻辱,古都北平终于获得了新生,回到了人民的怀抱。北平和平解放了。不久,他受湖南一位友人的相托,给毛主席代转去了一封信。这时他才知道毛泽东主席是他湖南湘潭的同乡。过了些日子,他收到了毛主席向他问好的亲笔信。
白石反复看着毛主席的信,操起刻刀,精心地镌刻了“毛泽东”的朱、白两枚寿山名章,托人献给了毛主席,表达了他对人民领袖的崇敬之情。
中央美术学院成立后,徐悲鸿出任院长。徐先生郑重地聘请齐白石为名誉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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