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恨终生的母亲

在大熊猫中，如果说中国的美美和墨西哥的迎迎是英雄的母亲，那么，美国的玲玲就是一位遗憾的母亲。她尽了毕生的努力，生了四胎五仔，都没有成活。原因当然不在于美国的科学技术和管理水平，也不在于它母性不好，而在于它那先天性的疾病。

1972年初，周恩来总理在尼克松总统访华期间，宣布送给美国人民一对大熊猫。玲玲和兴兴就作为第一批正式出使西方的使者，在当年的四月来到了华盛顿国立动物园。美国自从1953年芝加哥动物园的大熊猫美兰死去以后，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看到大熊猫了。所以玲玲和兴兴的到来，就好像苏琳第一次来到了美国一样，享尽荣华富贵。遗憾的是玲玲和兴兴虽然从“青梅竹马”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同居也不少年了，但始终膝下无后。美国人盼仔心切，想尽了办法，甚至用专机把伦敦的佳佳请来帮忙，也不见喜。一直等到1983年8月21日，玲玲才喜得一仔。不过这次产仔，究竟是和兴兴自然交配的结果，还是采用佳佳的精液人工授精的结果，当时无法断定。后来还是通过蛋白质电泳测定，父亲是兴兴。

动物园事先便已查觉玲玲可能有孕，因为在做尿化验时已发现征象。但还不能十分肯定，因为头一年人工授精以后做过化验，也有同样的征象。他们还是按迎产做好了一切准备，从7月11日起，就关闭了大熊猫馆，请了90位义务观察员，用三台录像机进行全天24小时的监视。到8月21日凌晨3点18分，果然产下一只幼仔。落地时，又爬又叫，玲玲对它非常爱护，抱在怀中，又摸又舔。但三小时以后，观察者发现幼仔完全不动弹，似乎是死了。但玲玲仍然爱抚备至，紧抱不放。所以第二天才把幼仔取出来，确实死了。这个不幸的消息，震动了全国，甚至总部设在瑞士的世界自然保护基金会也下半旗致哀，因为这个基金会的会旗是以大熊猫为标志的。

玲玲侧卧生产时，幼仔从阴门落到地面的距离是30－40厘米，有人猜疑也许是摔坏了。几天之后，查明是死于急性支气管炎，出生前两天便已感染。有人担心玲玲已经感染，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但这年冬天，玲玲又得了一场急性肾炎。经过专家们的抢救，年底痊愈了。

当时面临着一场争议：有人主张玲玲大病之后，应该休养生息，不能再怀孕产仔；另一些人认为玲玲身体恢复得很快很好，并不妨碍繁殖，时间不等人，若能传宗接代，岂不天大好事。最后是“望子心切”的一派胜利了，让玲玲和兴兴再次交配。结果于1984年8月5日的夜里，生下一个重140克的死胎。和去年一样，也是雄性。经过兽医院的解剖，查明死胎原因是由于细菌侵入了胎儿的血液。动物园的病理学家蒙塔里说：“前只幼仔死于肺炎，这次做过组织和细胞检查，没有发现任何肺炎迹象。去冬玲玲患急性肾炎，是抗生素治好的。但低剂量的抗生素不足以彻底消灭细菌，残存的细菌有可能由于胎膜过早破裂而侵入子宫。这也说明了玲玲生殖泌尿系统容易产生感染。”

玲玲停止生育三年，到1987年6月22日，又产下第三胎两仔：一只雄性，是死胎；另一只雌性，也只活了四天，死于腹膜炎和肺积水。

10月26日，当我们来看望玲玲和兴兴的时候，正是它们进餐的时间。动物园主人为了表示优待大熊猫的“老乡”，递给我们几个胡萝卜，要我们亲自喂食。兴兴吃得很香，玲玲却好像无动于衷。马霞走过去，一边逗食；一边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玲玲，你好，我们从中国来……”玲玲果然走过来了，一气吃了三个胡萝卜。管理员高地说：“玲玲这几天不舒服，没怎么吃东西，今天是第一次吃你们的胡萝卜。”马霞笑着说“因为我对她说了中国话。”

回到中国以后，1989年9月1日从广播里听到玲玲再次产仔的消息，我和马霞都非常高兴，就好像我们的小女儿生了孩子一样。我们小女儿结婚多年还没有生孩子，我们和他们都非常盼望着。没过两天，广播里又传来了不幸的消息，玲玲的幼仔因严重的炎症，救治无效，只活了39个小时。这是她的第四胎，第五仔。我们感到非常惋惜，玲玲现年20岁，而且疾病缠身，恐怕不能再生育了。她为生殖辛苦了一生，但没有留下一个后代，是终生的遗憾。虽然如此，不能以成败论英雄，我们仍然感谢玲玲，感谢美国的科学家和美国的人民。

1993年新年前夕，从广播里传来噩耗：玲玲去世了。马霞想起四年前给玲玲喂胡萝卜的情景，深为惋惜地说：“玲玲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