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柏木》
五十日诞辰,例行献饼仪式。但母夫人已经改了尼装,这仪式应该如何办法呢?众侍女正在踌躇不决,源氏来了。他说:“这又何妨呢!倘是个女孩,则当尼姑的母亲来参与庆典,嫌不吉利;男孩有什么呢!”便在南面设一小小座位,给小公子坐了,向他献饼。乳母打扮得花枝招展,奉献的礼品种类繁多,盛饼饵的笼子、盛食品的盒子,装璜都极美观,帘内帘外都摆满。众人不知道内情,兴致十足地布置着。源氏看了只觉得伤心,又甚可耻。三公主也起来了。她的头发末端很密,扩展在两旁。她觉得不舒服,用手从额上掠开去。此时源氏撩起帷屏,走进来了。三公主怕难为情,转向一旁。她的身子比产前更加瘦小了。那头发因为可惜,那天落发时留得很长,所以后面是否剪落,不大看得清楚。她穿着一件袖口上和据上层层重叠的淡墨色衬衣,外加一件带黄的淡红色衫子。她这尼装还不曾穿惯。从侧面望去,这样打扮也很美观,象个孩子模样,玲珑可爱。源氏说道:“唉,我真难过啊!淡墨色到底不好,教人看了觉得眼前黑暗。我曾安慰自己:你虽然做了尼姑,我还可常常见你。然而眼泪始终淌个不住,实甚可厌。我今被你舍弃,然世人认为罪归于我,这也使我痛心万分,苦恨无限!可惜不能回复从前旧状了。”他叹息一声,又说:“倘你说现已出家为尼,故欲与我离居,这便是你真心厌弃我,使我觉得可耻可悲。还望你怜爱我些。”三公主答道:“我闻出家之人,不懂得世俗怜爱。何况我本来不懂,教我如何奉答呢?”源氏说:“那就无可奈何了。但你也有懂得的时候吧①!”他只说了这两句话,便去看小公子。
①暗指对柏木。
几个乳母都是出身高贵、容姿秀美的人,一齐在照管小公子。源氏召唤她们前来,叮嘱她们应该如何照管。他说:“唉!我已余命无多。这晚生儿定然会长大成人吧。”便抱了他。但见小公子无思无虑地笑着,长得又胖又白,相貌极美。源氏隐约回忆夕雾幼时模样,觉得相貌和他不象。明石女御所生皇子,出于皇家血统,气品自是高贵,但并不特别清秀。这个薰君的相貌,却是高贵而又艳丽,目光清炯,常带笑容。源氏觉得非常可爱。但恐是心有成见之故吧,觉得他非常肖似柏木。现在还只初生,目光已经稳定,神色迥异常人,真乃十全十美的相貌。三公主没有分明看出他肖似柏木,别人更是全不注意,只有源氏一人在心中慨叹:“可怜啊!柏木的命运何其悲惨啊!”由此推想人世无常之恸,不知不觉地淌下泪来。但念今日应该忌避不祥,便揩揩眼泪,吟诵白居易“五十八翁方有后,静思堪喜亦堪嗟”之诗①。源氏比五十八还少十岁,然而心情上已有迟暮之感,不胜悲伤。他很想教训这小公子:“慎勿顽愚似汝爷!”他想:“侍女之中定有知道此事内情之人,她们还以为我不知道,把我看作白痴呢。”心中便觉不快。但他又想:“我被看作白痴,咎由自取。我和公主两方比较起来,公主受人奚落更是难受呢。”心中虽如此想,脸上并不表露。小公子天真烂漫地嘻笑,牙牙学语,那眼梢口角异常美丽。不知内情的人也许不会注意,但在源氏看来毕竟非常肖似柏木。他想:“柏木的双亲定在悲叹他没有儿子吧。岂知他有这个无人知道的罪恶儿子隐藏在这里,无法教祖父母知道呢。这个气度高傲而思虑圆熟的人,由于自心一念之差而毁灭了他的身体!”他觉得柏木很可怜,便消除了对他憎恨之心,为他流下同情之泪。
①白居易自嘲诗:“五十八翁方有后,静思堪喜亦堪嗟。一珠甚少还惭蚌,八子虽多不羡鸦。秋月晚生丹桂实,春风新长紫兰芽。持杯祝愿无他语,慎勿顽愚似汝爷!”下文又引末句,“爷”指柏木也。
众侍女退去之后,源氏走近三公主身边,对她说道:“你看了这孩子作何感想?难道你定要抛弃这可爱的人儿而出家么?哎呀,好忍心啊!”突然如此诘问,羞得三公主红晕满颊。源氏低声吟道:
“岩下青松谁种植?
若逢人问答何言?
真痛心啊!”三公主置之不答,把身子俯伏下来。源氏以为这不答也难怪,不再穷诘。他推测:“她此时不知作何感想。虽然不是富有情感的人,但总不能漠然无动于衷吧。”便觉此人十分可怜。
且说夕雾回思柏木困窘不堪而隐约说出的那番话,想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他那时神志再清爽些,也许会把真情说出,我就可察知究竟了。但那是无可挽救的弥留之际,真不凑巧,教人好不懊丧,真是遗恨无穷啊!”他始终不能忘记柏木当时的面影,比柏木的诸弟更加悲伤。又想:“三公主此次并无何等沉重的疾病,而毅然决然地出家为尼,又是什么道理呢?即使她自愿出家,父亲难道会允许她么?上次紫夫人病势那么危笃,啼啼哭哭地要求出家,父亲尚且不肯抛舍,终于将她留住了。综合起来仔细想想,恐怕还是因为柏木自苦恋慕三公主,一直不曾断念,苦闷难忍之时,不免有所流露。柏木为人非常沉着,外表看来,比常人特别温厚周谨。别人要知道他心中所思何事,实在困难得很。然而他的意志稍稍薄弱,情感过分温柔,这就难免错失。恋情无论何等痛苦,在不该做的事情上迷乱心情,以致失却性命,决非长策。给对方招来痛苦,自己又徒然丧身,如何使得!虽说是前世注定的因缘,毕竟过分轻率,真乃无聊之事。”他心中如此想,但对夫人云居雁也不诉说。对父亲源氏,因无适当机会,亦不曾禀告。但他总想把柏木隐约吐露的事告诉父亲,看他有何表示。
柏木的父大臣和母夫人悲伤哭泣,眼泪没有干的时候。头七、二七……匆匆过去,他们都茫然不知。超荐功德、布施供养、以及一切丧事,都由柏木的诸弟妹料理。佛经、佛像的装饰布置,则由左大弁红梅指挥。关于每一个七的诵经事宜,左右人等向大臣请示,大臣答道:“不要来问我!我已经悲伤得这样了,再要我操劳,反而增加他的罪孽,妨碍他死后超生。”他已经神志昏迷,似乎濒于死亡了。
一条院的落叶公主不得与丈夫见最后一面,就此永别,自然倍感悲伤。日子渐久,广大的邸宅内仆从陆续散去,人数稀少,冷落萧条,只有柏木生前几个亲信的人,有时还来慰问。管理柏木所爱好的鹰和马的人,失却了依靠,垂头丧气地进进出出,落叶公主每次看到,都有无限感慨。柏木生前惯用的器物,依然存在。常弹的琵琶与和琴,弦线已经脱落,默默无声地搁着,教人看了实在伤心!只有庭前的树木,依旧绿烟笼罩,群花不忘春来,到处含苞欲放。落叶公主怅望此景,不胜悲戚。众侍女穿着淡墨色的丧服,寂寞无聊地度送春昼。
正在此时,忽闻威风凛凛的喝道声,便有车马停在邸宅门前了。有人哭着说道:“难道他们忘记了,以为主人还在世么?”这是夕雾大将前来访问。仆从便进去通报。落叶公主以为总不过是柏木的弟弟左大弁或宰相来了,岂知走进来的是个相貌堂堂、令人望而却步的夕雾。就在正厅前厢设个座位,请他入坐。此人身分高贵,倘照通例叫侍女应对,未免失礼,故由公主的母夫人亲自出见。夕雾对她言道:“卫门督不幸身故,小生悲悼之心,实有过于亲属,只因名分所限,未便越礼,只能作寻常慰问而已。但卫门督临终之时,曾有遗言嘱咐,为此不敢疏慢。人生于世,寿夭无常,小生之命亦早晚难测,只要一息尚存,但凡思虑所及,定当竭力效劳。二月之内,朝廷神事繁忙,若为私人之悲伤而闭居不出,又非向例所许。即使在此期间抽暇来访,也只能立谈即去①,反有不能尽情之憾。因此许久不曾前来拜望。曾见前太政大臣遭此丧明之痛,悲伤不堪。父子情深,执迷难悟,此亦人之常情。然夫妻之情,更为深切,推想公主悲恸之状,令人伤心不堪也!”说时屡屡举手拭泪揩鼻。原来夕雾一方面气宇轩昂,一方面又是多情善感之人。母夫人饮泣之余,以鼻声答道:“悲哀之事,乃无常之世的常态。夫妇永别之痛,亦非世间无有其类。象我这样有了年纪的人,还可作如是想,强自宽怀。然而青年人总想不通,那悲痛之相教人看了实在难过!她竟想追随地下,似乎一刻也不能迟。我这命苦的老身,活到现在,难道还要眼看后辈双亡的悲惨下场么?真使我痛苦之极啊!你是他的知心好友,自然知道他的事情:我在当初就不赞成这头婚事,只因前太政大臣嘱望殷勤,未便辜负。而朱雀院亦认为因缘美满,心中嘉许,于是我疑心自己见识不足,就回心转意,玉成其事。岂知变成了南柯一梦!如今回想起来,我当时既有此心,何不坚持到底?思之不胜悔恨。但我当时哪里料到他如此短命呀!照我这旧头脑想来,为公主者,若非特殊情况,不论因缘善恶,下嫁总非美事。如今既不能独身,又丧失了夫婿,变成了两无着落的薄命之身!倒不如索性乘此机会,和夫婿一同化作烟尘,为自身计,也可少受世人怜悯。但话虽如此说,毕竟难于毅然实行。我目睹惨状,不胜悲戚。此时幸蒙时时劳驾,惠然来访,不胜喜慰感激之情。又闻君言,死者曾有遗言嘱托。如此看来,他生前对公主虽然似乎并无深挚之爱。但临终之时,对人留下遗言,可知确有深情厚谊。则悲伤之中也有喜慰之时了。”说罢哭泣甚哀。夕雾也急切难于收泪,后来说道:“此君异常老成持重,恐是早死之因。近二三年来,态度非常阴郁,时见意气消沉之状。小生不揣谫陋,时时劝谏:‘你太洞察世情,是个深思远虑之人。但过分机敏,会失却爱美之心,反而减弱了明慧之相。’但他总认为这是浅薄之见。唉,这些都不必说了,要紧的是公主心中比任何人都悲伤,恕我说无礼的话:我对她非常同情呢!”他委婉诚恳地安慰了一番,坐了很久才回去。
①当时惯例:参与朝廷神事的人,倘在神事期间访问有丧者之家,只许立谈片刻即去。
柏木比夕雾年长五六岁,然而还是翩翩少年,姿态娇艳可爱。夕雾则威严堂皇,有男子气概,不过相貌也很柔嫩清秀,远胜常人。众青年侍女目送夕雾出门,哀情也稍稍忘怀了。夕雾看见庭前一树樱花开得非常美丽,想起“今岁应开墨色花”的古歌①。觉得此诗不祥,便信口吟唱另一首古歌:“年年春至群花放,能否看花命听天。”②接着便赋诗云:
“庭前樱一树,半面已枯斜。
但得良时至,依然开好花。”
他装作无意中偶有所感的样子而吟诵,一面走出门去。母夫人听了,立刻奉和一首:
“今春频堕泪,柳眼露珠穿。
花发与花落,不知在哪边。”
这位老夫人并非十分富有情趣的人,但人多称她为爱好时髦而饶有才华的更衣。夕雾见她迅速答诗,觉得果然是个伶俐乖巧的人。
①古歌:“山樱若是多情种,今岁应开墨色花。”见《古今和歌集》。
②见《古今和歌集》。
夕雾离开一条院,立刻来到前太政大臣邸内。但见柏木的诸弟都在座,他们都说:“请到这里来!”他就走进大臣的客厅中。大臣暂时抑制哀情,与夕雾相见。这位大臣虽然上了年纪,相貌一向同青年人一样漂亮,但此次也消瘦衰老了。胡须也无心剃,长得很长,竟比以前遭父母之丧时更加憔悴。夕雾一见这岳父的模样,悲痛难忍,籁籁地流下泪来。自觉不好意思,便努力隐藏。大臣想起夕雾是柏木的好友,见了面只管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谈起柏木的事,话语滔滔不绝。夕雾把访问一条院之事说给他听。大臣的眼泪越发象春雨连绵时的檐漏一样掉个不住,衣衫都湿透了。夕雾把落叶公主的母夫人所咏“柳眼”之诗写在怀纸上,呈与大臣观看。大臣说:“我的眼睛也看不见了!”拼命擦了一会眼泪,然后看诗。那哭丧着脸阅读时的相貌中,全无从前那种精明能干、轩昂磊落的痕迹,教人看了不成体统。此诗并非特别优越,唯“露珠穿”之句颇有意味,大臣读了不胜伤感,眼泪久不能止。对夕雾言道:“你母亲逝世那年秋天,我以为悲伤已达极点。然而妇女行动范围有限,相识的人较少,无论何种情况之下,总不亲身出面。因此这悲伤是隐藏的,并不到处触发。但男子就不同,柏木虽然并不能干,也蒙皇上不弃,官位晋升以来,仰仗他的人自然渐次增多,闻耗而惊叹惋惜的人,各方面都有。但我之所以深感悲恸者,并非为了世间一般的威望与官位,只是想起了他那美玉无暇的身体,悼念不已耳。世间何物可以解除我的悲痛呢?”说罢仰起头来,怅望天空,但见暮云暗淡,樱花将谢,他今天还是初次看到这景色呢。就在夕雾的怀纸上写道,
“反教老父穿丧服,
春雨连绵哭子哀。”
夕雾也吟道:
“亡人撒手西归去,
抛却双亲服子丧。”
左大弁红梅也吟道:
“青春未到花先落,
可叹谁人为服丧!”
柏木死后举办法事,非常庄严隆重,与寻常世俗迥不相同。夕雾大将的夫人云居雁自不必说,夕雾自己也特地延请高僧,为柏木诵经念佛,排场十分盛大。此后夕雾常赴一条院访问。时惟四月,晴空万里,清和宜人。四处树梢,一色青葱,美好可爱。惟一条院邸内日夜悲叹,处处萧条岑寂。正在度日如年之时,夕雾大将照例前来访问了。但见庭中一片嫩草,正在青青发芽。铺沙较少的荫处,蓬蒿也正欣欣向荣。柏木生前爱好栽花种树,现在这些花木无人管理,任意地繁殖着。“一丛芭芒草”①也得势滋蔓,想象将来虫声繁密的秋趣,令人感慨流泪。夕雾就在这些露草之间缓步而入。檐前处处挂着伊豫帘②,里面的淡墨色帷屏已经换上夏季的薄纱,透过帘影眺望,颇有凉爽之感。内有几个姣好的女童,穿着浓墨色上衣。从帘外隐约窥见她们的衣裾和面影,样子非常可爱,然而这种颜色毕竟触目惊心。
①古歌:“一丛芭芒草,使君所手植,今已成草原,虫声何繁密。”见《古今和歌集》。
②伊豫国所产的竹帘。
夕雾今天坐在廊上,侍女们替他铺了茵褥。但又觉得这座位太简慢了,便去通报老夫人,劝她延客入室。但此时老夫人身体不好,躺卧在那里。侍女们便暂时和他应酬。这当儿夕雾眺望庭中花木悠然繁荣之状,不胜感慨。但见一株柏木和一株枫树,比别的树木分外青葱,枝条互相交叉着,便说道:“真有缘分啊!这两株树的上端连理一般合成了一株,可见前途有希望啊。”于是悄悄地走近去,吟道:
“木神既许相亲近,
结契宜同连理枝。
让我坐在帘外,如此疏隔,教人好恨啊!”便走近门槛边去。众侍女互相扯衣推肘,悄悄地告道:“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时候,丰姿也是很优雅的呢!”老夫人叫传言的侍女小少将君①报以诗云:
“柏木守神虽已逝,
庭前枝叶岂容攀!②
此言太无礼了,如此存心,何其浅薄耶!”夕雾觉得诚然,付之一笑。后来听见老夫人正在膝行而出,便整整衣冠,与她相见。老夫人开言道:“恐是在这辛酸的世间忧伤地度送日月之故吧,心情异常苦闷,生涯茫然如梦。屡次劳驾慰问,实在不胜感谢,只得强起迎候。”看她的神情非常痛苦。夕雾答道:“忧伤是难怪的,然而只管忧伤,也是枉然。世间万事,皆前生注定,忧伤毕竟也有限度。”他用这话安慰她,心中想道:“尝闻人言,这位公主性情十分优雅。如今惨遭不幸,生受世人讥笑,定然异常悲伤。”情不自禁,便热心地探询公主的近况。又想:“这位公主的相貌虽然不是十全其美,但是只要不是十分面目可憎,难道可以凭外貌印象而嫌恶她、或者另外迷醉于荒谬的恋情么?这样做实在是可耻的。归根到底,一个人只有性情是最重要的。”便又对老夫人说道:“今后但愿将小生当作故友一样看待,请勿见外为幸。”这话虽然不曾有意表示求爱,却已恳切地吐露他的心事了。夕雾身穿常礼服,姿态异常鲜丽,长身玉立,相貌堂堂。众侍女悄悄地议论:“他父亲万般和蔼可亲,其气品之高雅与态度之温柔,无人可与并比。这位公子则雄赳赳地,气宇轩昂,令人一见便会惊叹:‘啊,好漂亮!’这相貌真是与众不同。”接着又说:“素性让他就在这里进进出出吧。”
①这侍女是老夫人之侄女。
②本回题名据此诗。
夕雾吟唱“右将军墓草初青”①之诗。右大将藤原保忠夭死,乃近世之事。可知不论古今,人世必有伤逝之痛。而于柏木尤甚:不论身分高下,无人不扼腕叹惜。只因此人不但学问渊博,且又异常重情,所以连乎素不甚亲近的僚属,以及老年的侍女,也都恋慕悲伤。皇上尤深惋惜,每逢举行管弦之会,总首先想起柏木,不胜感慨。“惜哉卫门督!”变成了当时通行的一句话,无人不说。源氏怜惜柏木,日久愈深。只有他一人心中知道薰君这孩子是柏木的遗孤,而别人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所以也是枉然。到了秋天,薰君已会扶床学步,其可爱之状难于形容。源氏不但在人前当作亲生子看待,而且真心地怜爱,常常抱他。
①纪在昌悼右大将藤原保忠诗有“天与善人吾不信,右将军墓草初秋”之句。因为现在不是秋天,放把“秋”字改为“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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