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怀一位民间艺人──记已故“格萨尔王传”掘藏家仲堆尼玛·让夏

在川西北高原金马草原上，有一位值得浓墨记载的格萨尔掘藏艺人。这位杰出的民间艺人名叫仲堆·尼玛让夏，原名“付热”。“堆”意为伏藏，“仲”在此意为“格萨尔王传”。尼玛让夏出生在今甘孜县大塘坝一个普通牧民家里。

２０世纪３０年代末，尼玛让夏同本部落的两位教友到色达色尔坝地区，求拜当时多康地区遐迩闻名的玉柯喇嘛秋央让卓为师，皈依座下，入坛受灌。一进入色达境内，们尼玛让夏心情特别愉快，且给两位同行者说，这一带是邻国大将色尔贝尼崩达尔雅居住的地方，一次还指出大将的夏季放牧草地及王宫遗址。有时，还学唱几句格萨尔唱词。到了玉柯喇嘛居住的小庙（今色达县翁达乡境内），由于此地成为当时多康地区弘扬大圆满的重要法场，前去学法的人络绎不绝。因此，平时不易谒见大师。尼玛让夏三人只好请大师的随身近侍班玛多吉转禀大师，希能拜见他。玉柯喇嘛得知大塘坝三名僧人到他处的消息后说：“叫他们明日上午到我这里来”。翌日，他们三人见到了喇嘛，并敬献了曼扎（见面礼）。喇嘛向他们唪诵发愿偈，愉快地接收为教徒。一阵寒喧过后，玉柯喇嘛突然说道：你们三人中有没有会唱“格萨尔王传”的？尼玛让夏的两个教友说：“没有，只是付热有时学唱几句。”喇嘛说：“那好，明日请付热到我这儿写“格萨尔王传”。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上师教言，付热不知所措。写“格传”对他来说实属天方夜谭。然而，他对自己的根本上师提出的这个不切实际的要求，作为一种良好的缘起，嗫嚅着说：好！好！但下来以后他却彻夜不眠，担心明天喇嘛如果真正要他写“格传”，这如何是好啊！第二天一早，他带着几分担心叩入上师门下。当时喇嘛家中还有班玛多及阿交翁布等人。这一天是个吉日良辰，玉柯喇嘛让付热落座，又是一阵寒暄过后，基本平静了付热纷乱的思绪。此时，玉柯喇嘛把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张亲手递给付热，并说道：现在你开始写“格萨尔王传。”付热在十分尴尬的情况下，只能说实话：“上师啊，我没有任何证悟相，写不出格萨尔王传。”喇嘛接着说，很好，你今天作邻东穹达拉犀嘎大将，班玛多吉作邻国巴拉牟强嘎布，阿交翁布作姜牛玉拉托杰，这三大将乃是殊胜三怙主之化身，我作邻国大将丹玛强查。格萨尔大王征服四方四魔的最后一敌为门国。你今天就写《门岭大战》，这是围城的缘起。付热只是发呆，此时玉柯喇嘛又说，先呤诵阿拉拉毛阿拉再正式动笔，倏地上师处于入定状态，双目紧盯着付热。片刻后，付热感到心中一亮，眼前闪现出一种幻象，喇喇的入定变成一种暗波传入他的感知幻象中。刹时间付热拿起笔来源源不断地撰写《门岭大战》。撰写这部书自始至终是在玉柯喇嘛身边，两人进入一种难以解释的特殊的精神状态下完成的。到此，玉柯喇嘛对他说：“现在你已经成为‘格萨尔王传’的开藏者，具此种情器为前世所缘。我正式把你认定为门东君达拉犀嘎之化身。今后在密深伏藏中，迎请更多的格萨尔王传，这是弘法之需要，消除邪障之需要，众生安乐之需要。并给他取名为仲堆·尼玛让夏。从此他获得了意境幻象证悟。写出了多部“格萨尔王传”而名扬多康藏区。以后有人问他，你连一般的书信都不太会写，怎么能写出这么多的书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说是根本上师的垂赐。

仲堆·尼玛让夏在色达的三年期间，写出了格萨尔王传《门岭大战》、《大食财宝宗》、《朱古兵器宗》、《列尺马宗》、《阿扎宝珠宗》、《汝域银宗》、《辛巴和丹玛》、《红岩大鹏宗》等十多部分部本，其中两部由相关部门搜集后已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部分手抄本目前尚散存在民间。这位著名艺人驻世三十多载，至今无法考证究竟他能写多少部“格传”。但从已经发现的九部手抄本来看，完全有理由认为，他是个了不起的格萨尔掘藏艺人。如果他能活到今天，进入当今格萨尔民间说唱，掘藏艺人中的被国家有关部门命名“某某家”或“说不完的”、“写不完的”等什么的行列一点儿也不逊色。

从仲堆·尼玛让夏留下的部分“格萨尔王传”来看，同名的“格传”应当说其内容大同小异，但他所写的与其它同名“格传”有很大的异处，故事情节、艺术手法、创作形式独具特色，已发现的分部本有长有短，长的达三百多页数十万字，短的二十多页，但故事完整，叙述流畅自然，语言朴实无华娓娓动人。此外，与其它“格传”不同的是每部本子中很少引用民谚及格言，且普遍唱词长，叙述文短。每部本子的结尾均注明“遵上师教言，东君达拉犀嘎之化身，开藏者尼玛·让夏按眼前幻相蒙书此大王传奇”。而过去发现的其它格传多数未注明作者姓名。其二，他的“格传”始终以故事情趣为主线，佛法思想围绕这一主线来加以宣说，而有的伏藏本以灌输佛法思想为主线，淡化故事趣味性，且语言风格上多穿插大圆满用语，文辞奥博，难以理解。其三，他的“格传”有关情节引用了历史上著名伏藏高僧对格萨尔王的有关教言，提出了宁玛巴教派开启格萨尔伏藏本历史渊源和它的重要意义。其四，尼玛让夏在个别本子的结尾还写有他如何求拜玉柯喇嘛为上师，以后又如何开启“格传”伏藏本情况。此外，他还提出了有关色达地区格萨尔及邻国的遗址遗迹的有研究性质的见解，这是在其它格传中所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