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龙》中的“人群”

俄国著名作家契诃夫短篇小说名篇《变色龙》里的主要人物是警官奥楚蔑洛夫和首饰匠赫留金，另外还有一个有着火红色头发的巡警叶尔德林以及将军家的厨师普洛珂尔。除这几个人物之外，小说还写了一群扮演着“看客”角色的“人群”。契诃夫曾将小说中的中心人物比作“大月亮”，其他人物比作“小星星”，以为只有写好“星星”，“月亮”能获得“成功”。（《契诃夫论文学》第９９页）如果说警官奥楚蔑洛夫这个中心人物是“个大月亮”，那么，“人群”便是“一群很小的星星”。然而正是这一群撒在背景上的“很小的星星”，对这篇小情节结构的变化和思想内容的表达起了极其重要的艺术作用。

１、穿针引线，推动情节发展。构成《变色龙》的“情节核”实在微不足道：一条小狗将一个人的手指咬伤。场景也极为集中，整个事件的发生、发展、高潮、结局始终在广场斑商人彼楚金的木柴厂门前。但由于作者精心剪裁组织，使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件过程一波三折，悬念迭起，引人入胜，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在这里，“人群”起了不可忽视的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警官奥楚蔑洛夫和咬人的小狗以及被咬的赫留金在广场上一出现，“人群”也立刻出现了：“有人从商店里探出头来，脸上还带睡意”。一会儿，“木柴厂门口就聚上一群人，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很快把小狗和留金围了来。故事也立即开始热闹。当奥楚蔑洛夫吩咐巡警叶尔德林调查小狗是谁家养的时候，“‘这条狗像是席加夫将军家的！’人群里有个人说。”正是这一个看客极不负责任的猜测，制造出一个悬念：且看奥楚蔑洛夫如何动作？结果促使奥楚蔑洛夫第一次“变色”，否定了要弄死疯狗的原判，转而为小狗辩护。悬念消除。当奥楚蔑洛夫斥责留金“它怎会咬着你的？”“长官，他本来是开玩笑，把烟卷戳到狗的脸上去；狗呢──可不肯做傻瓜，就咬了他一口，……他是个荒唐的家伙，长官！”人群中一个叫“独眼龙”的看客又开了口。悬念又。“独眼龙”的话可能是无中生有，但对故事情节的发展变化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使奥楚蔑洛夫对留金的斥责更加严厉。当巡警叶尔德林犹犹豫豫地说“不过也说不定就是将军家的狗”时，“人群”又一次随声附和：“没错儿，将军家的！”这使巡警的第二次推测得到肯定，使刚想给赫留金一个公道的奥楚蔑洛夫又一“变色”：责骂赫留金“自己不好”，是个“混蛋”！最后奥楚蔑洛夫一边对着赫留金骂骂咧咧，一边裹紧大衣径自走了，故事也就在“人群”“对着赫留哈哈大笑”中结束。小说情节忽而紧张，忽而松弛，跌宕起伏，正是借助对“人群”的描写来推动的。读者始终被“人群”引起的悬念驱使着，非卒读不忍释手。

２、渲染点缀，创设环境氛围。小说的环境，尤其是社会环境，对整个作品的思想基调，中心人物性格命运的形成，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契诃夫的小说创作有一个重要特色是重视描写人物活动和主题需要的氛围和境。契诃夫在阐述自己的创作经验时曾说，除了人物以外”，还要让读者“可以感到人物从中走出来的那个人群、气氛和背景”。（《契诃夫论文学》第２６３页）也就是通过形形色色、影影绰绰的“人群”构成一个社会环境。伊·谢格洛夫说：在契诃夫的一个短篇小说中可以感觉到俄罗斯。”《变色龙》是契诃夫的前期作品，当时俄国正处在最黑暗的时期，一面沙皇专制统治强化警察制度，疯狂镇压人民，另一方面由于沙皇专制统治的毒害，一般人民政治上受迫害，经济上受剥削，生活极端痛苦，而伪善、愚昧、自卑等小市民习性则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们，对统治阶级的肆意掠夺和残酷迫害习以为常，麻木不仁。故事开始时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人群”，无疑只是看热闹，由其聚集速度之快，便可看出“人群”生活的无聊。他们对赫留金（同他们处在同一阶层的小市民）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极尽嘲弄。他们对奥楚蔑洛夫趋炎附势、媚上欺下的丑恶行径也没有丝毫不满和谴责。“人群”的描写，形象地渲染了《变色龙》故事生时的社会环境和时代气氛。

３、烘云托月，深化主题思想。《变色龙》中塑造的警官奥楚蔑洛夫，是一个善于看风使舵、欺下媚上的沙皇专制统治制的忠实走狗，这一人物已成为世界文学画廊中一个不朽的典型形象。小说通过这一典型形象的刻画，无情地揭露了俄国警察制度的反动虚伪以及整个沙皇专制统治的黑暗。然而经典文学作品的主题是无用几句简单的话概括的，一篇两三千字的优秀短篇小说可以容纳巨大的思想内容。《变色龙》中“人”的描写，不仅渲染了具体的社会背景和环境，而且借助小市民的行为活动烘云托月，凸现了中心人物的典性格，深化小说的主题思想。“人群”表现出来的小市民式的愚昧、冷漠、麻木不仁、庸俗无聊等种种丑陋本质，正是沙皇长期的专制统治所造成的。契诃夫在写给亚·伊·苏木巴托夫·尤仁的信中说：对“小市民”，“从任何观点来看小市民的存在总是一件大坏事，它好比河上的堤坝，永远只为停滞务。”（《契诃夫论文学》第３１４页）鲁迅先生也曾说过：专制本身并无多大的能耐，它的力量其实来自民众的愚昧，即麻木、怯懦和浑浑噩噩、苟且偷生。《变色龙》中小市民式的“人群”的描写，让人们窥见沙皇专制统治不仅在政治和经济上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而且毒化了人们的思想和灵魂。因此这一描写无疑大大地丰富和深化了小说的主题思想，从另一面加强了对沙皇专制统治的批判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