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智取生辰纲》

【教学片断】

课堂上同学们正在就杨志的性格缺陷以及吴用计策的高妙进行着热烈的讨论和评点……

这时，我发现李均熙眼里似乎有特别兴奋的神采。这个同学比较擅长求异思维，他眼里发光，定有妙论，“我觉得吴用他们的计策有漏洞！”同学们一楞，都静静听他说：“既然前面我们提到老都管的政治嗅觉那么灵敏，为什么白胜唱这首不满社会现实的歌上冈子时他无动于衷，麻木不仁？杨志也应当听得出这是一首挑拨他与众军汉关系的歌嘛！虽然不至于把他抓起来，但至少可以推断这个人不是良民，怎么能放心买他的酒吃？”我惊喜地看着李均熙，赞叹道：一项填补空白的发现诞生了！学生们大笑起来。

我虽然并不认为吴用的计策有多高明，却没想过这个计谋还有漏洞，不过，既然是人设定的计谋，智者千虑，难有一失。我觉得李均熙提的问题既有新意，又有张力，且难易适中。如果我们的学生能认真读书，从文字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来将很有意义。这种怀疑精神、探究意识是可贵和有价值的，于是我鼓励同学们“找破绽”。

张荣激动地站起来说：“我早看出问题了！我在书上写的批注就是：一条漏洞百出的破计。”他生怕大家不信，把书举得高高的给大家看，同学们都笑！“卖酒的不带碗瓢实在经不住推敲。更可笑的是，卖酒的不带碗瓢，而贩枣子的客人却带着，这居然没能引起杨志的怀疑。其实椰瓢太关键了，没有它，后面的戏都无法演。”张荣话没说完，就有同学反驳，说这酒是挑到村里卖的，不要舀具云云。

张荣并未回应，接着说，杨志与白胜争论的时候，这七个人都提着朴刀走出来，说明这些人不是普通人。先是鬼鬼祟祟“影”在那儿，后又神经过敏拿刀，如果是一般的客商，敢有这么大的动作吗？一方面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小本经营，没有什么钱财；另一方面，却格外警惕，动不动就一齐拿出刀来，贼喊捉贼地说有歹人。只有像杨志这样的人才对歹人特别敏感、反应过度，或者打杨志一行主意的才会对“歹人”格外有兴趣。

“而且在松林中，杨志是看见他们脱得赤条条的。这些人武功高强，身上肯定肌肉暴绽，绝不像一般的体力劳动者。特别是象赤发鬼刘唐，红头发而且鬓边有老大一搭朱砂胎记，有明显特征，在江湖肯定有一定知名度。杨志熟知江湖门道，难道看不出异常吗？”坐在张荣后边的曹寿峰补充。他特别爱读武侠小说，对此问题有发言权。

同学们这么肯动脑筋，有这么强的探究意识，我感到很高兴，也很受启发，不禁说出了自己刚刚发现的两处“破绽”：“一、‘这些贩枣子客人把那卖酒的汉子推开一边，只顾将这桶酒提与众军去吃。’这种急于推销酒的热情让人生疑。二、杨志这行人因有财宝，所以一反常理，冒着烈日而行，早晚凉休息，而他们居然在‘红日当天，十分大热’的中午在黄泥冈遇着与他们同样反常的贩枣子的客人，这难道正常吗？”

我刚说完，柳元发就反驳我。我等他说完，还没来得及回应，万洪杰说道：“我支持卢老师……另外，我还有重要补充！我觉得吴用他们做事很不严密，留下了无穷隐患。赤发鬼刘唐体貌特征太明显，很容易在人群里被指认出来，这不是给自己留下隐患吗？白胜又是当地的一个小混混，追查起来很容易。事实上最后就是白胜事发，把所有人都牵出来，他们不应该这么做事……”我问，那你说该怎么办？他吞吞吐吐，“其实，我的意思是……按照水浒的一贯做法，他们应该……杀人灭口！”教室里发出了一阵阵惊叹，“劫了这么大一笔财物，本来就是死罪了，何况多杀几个人。水浒好汉一贯都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万洪杰坚持说完了自己的“酷计”。

下课在即，讨论还在继续，我觉得有必要打断一下：“也许我们永远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吴用不是神仙，他一个人的脑袋不及我们全班同学的智慧！有些漏洞杨志也不是没完全看出来，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多疑谨慎。假如他的团队能够凝心聚力，他有充足的时间和良好的心态，一定能明察秋毫，发现破绽，争取主动。只是他已经无法完全控制局面了，也不容他细想多少就胡里胡涂地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教后感言】

吴用计策的漏洞问题，是学生在自然阅读状态下自主提出来的，不是预先设计好的。这里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学生始终未就这一问题达成“共识”。课程大师多尔认为，没有人拥有真理，而每个人都有权利要求被理解。阐释具有不确定性，正是不确定性成分促使文本与读者交流，激发读者参与其中。教师作为活的文本，作为阐释的引导者，职责就是开启认识，引发对话，鼓励学生参加讨论，联系生活，构建“意义”，而不是先验地在划定的圈子之内“探究”。结论本身有时并不重要，但追寻这种结论，或为这种结论寻找答案的过程所作的努力却弥足珍贵，所谓“提出一个问题比回答一个问题更有价值”（爱因斯坦语）。

培养学生自主合作探究的能力，对教师意味着要付出更多、充满挑战和“风险”。教师的角色不再是原因性的，而是转变性的，是一个组织者、引导者、帮助者。学习则成为意义创造过程中的探险，这是融合作者心灵、读者生命体验的过程，而非按图索骥、让自己的头脑成为别人跑马场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