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的浪漫主义历史剧《屈原》塑造了我国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兼诗人──屈原的形象,深切的爱国爱民思想和英勇无畏的斗争精神,是作者赋予这个人物的主要性格特征。在七国纷争、战乱频仍的时代,屈原看透了秦国侵吞六国的野心,力劝楚怀王联齐抗秦,系念祖国和人民的命运前途。孰料却遭到张仪、南后之流卑鄙地陷害,横加以“淫乱宫廷”的罪名。在含冤莫白的情形下,他仍然拳拳关注祖国和人民,把它们看得高于自身的利害得失。他“沉痛地”劝诫楚怀王,愤怒地斥责南后,恨她危害了祖国:“你陷害了的不是我,是我们整个儿的楚国啊!我是问心无愧,我是视死如归,曲直忠邪,自有千秋的判断。你陷害了的不是我……是我们整个儿的赤县神州呀!”
昏庸专横的楚怀王不听屈原的一再忠告,粗暴地撕毁楚齐盟约,转而依附秦国,走上妥协投降的道路,屈原也遭到囚禁。面对正在沉入黑暗的祖国,失去自由的诗人满腔忧愤,以《雷电颂》的形式无比猛烈地迸发出来。他呼唤着咆哮的风,去“吹掉这比铁还沉重的眼前的黑暗”;他呼唤着轰隆隆的雷,把他载到“那没有阴谋,没有污秽,没有自私自利”的地方去;他呼唤着闪电,要把闪电作为他心中无形的长剑,“把这比铁还坚固的黑暗,劈开,劈开,劈开!”他呼唤着在黑暗中咆哮着、闪耀着的伟大的自然力,“发挥出无边无际的怒火把这黑暗的宇宙,阴惨的宇宙,爆炸了吧,爆炸了吧!”要“跳进那没有边际的没有限制的自由里去”,从而迎来灿烂炫目的“光明”。他渴望光明,狂热地呼喊“火……我知道你就是宇宙的生命,你就是我的生命,你就是我呀!我这熊熊之火的燃烧着的生命,我这快要使我全身炸裂的怒火,难道不能迸射出光明了吗?……”诗人以火一般炽烈的语言以及雷霆万钧的气势,表达了对黑暗世界的强烈愤懑和对光明未来的热烈追求。为了获得光明,他高呼要把所有的“土偶木梗”连同一切罪恶的黑暗都“烧毁!烧毁!烧毁!”因为它们只是“产生黑暗的父亲和母亲”,它们“完全是一片假”,“只有晓得播弄人”,这些神鬼偶像指向的是人世间昏庸腐朽暴戾的当权者,表现了他鞭挞一切污秽、横扫一切邪恶的顽强战斗精神,体现了他与黑暗势力决斗到底的浩然正气。
在现代话剧中,独白是一种非常具有表现力的艺术手段,它可以直接展现人物内心深刻而复杂的矛盾。郭沫若在他的历史剧创作中,十分注意在戏剧冲突中激化人物的内心情感,逐渐推向高潮,最后以长篇抒情独白的方式喷泻而出,以达到最大限度的戏剧和抒情效果。《雷电颂》的独白就是这样一首激越澎湃的抒情散文诗。这段抒情独白,是“生之颤动,灵之喊叫”,波澜壮阔,气势磅礴,撼动人心,是全剧的灵魂和高潮。郭沫若说,在剧本第二、三、四幕中描写了无辜受陷害遭侮辱的事迹,从构思上说,“都为的是结穴成这一景”。“雷电颂”是“侮辱增加到最深度,彻底蹂躏诗人自尊的灵魂”喷薄而出的诗。它不仅是刻画屈原典型性格的最重要的一笔,是屈原斗争精神最突出的体现,而且使全剧主题异常鲜明地凸现出来,充分表现了诗人痛恨黑暗、向往光明、忠于祖国、热爱人民的高尚情操和崇高理想。
郭沫若曾表示,《雷电颂》是受了屈原《天问》中“薄暮雷电”的启示,想表达“天问”的意境。实际上,“雷电颂”呼风唤雷的激情,毁灭诸神的愤怒,磅礴宇宙的气势,直接显露了郭沫若鲜明的个性、冲动的气质、炽热的感情,接近于郭沫若式的自我倾诉。而且具有深沉的现实指向和深刻的现实意义。它有力地抨击了抗战时期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投降政策,坚持全民族抗日的斗争意志,推动了正在进行的民族解放战争。
这段独白想像瑰丽奇特,气势宏伟壮阔,具有革命浪漫主义的诗学风格。作者进行大胆的艺术虚构,上天入地,驰骋想像,运用夸张、象征等多种表现手法,使屈原和急风、怒雷、闪电这些宇宙伟大的自然力融为一体,达到物我同化的境地,显示了追求光明、批判一切污秽、毁灭一切黑暗的力量,使屈原的形象作为光明与正义的化身显得更加光彩熠熠、沉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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