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参(716~770),河南南阳人。他父亲作过两任刺史,在他幼年便已死去。岑参二十岁时就到长安献书阙下,唐玄宗天宝三载中进士,得到一个兵曹参军的小官。天宝八载随高仙芝到了安西。在《初过陇山途中呈宇文判官》一诗中说:“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边塞苦,岂为妻子谋。”当时他满怀报国壮志,想在戎马生活中开拓自己的前程。但是到边疆后也不得意,不久又回到长安。天宝十三载又出塞,任安西节度使封常清的判官,很受封的赏识,这个时期的创作也很丰富,多数的边塞诗成于此时,其中不少是歌颂封常清的战功的。安史乱后他从酒泉到了风翔(唐肃宗行在地),受诗人杜甫和房琯的推荐,任右补阙。唐代宗(李豫)时又去过塞外一次。大厉元年杜鸿渐作剑南节度使,岑参被任为嘉州刺史,后又罢官,五十五岁时客死成都旅舍。
天宝年间,汉民族与西北、东北、西南其他民族间战争频仍,对外战争是当时人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很多诗人从不同角度都会接触到这个主题,岑参在塞外生活的时间较久,以大量的独具特色的边塞诗给我们展示了塞外生活的壮丽图景。
岑参几度出塞,久佐戎幕,他对边地征战生活和塞外风光有长期的体察与深刻的认识。在他的边塞诗里不只是描写了火山云、天山雪等酷热、奇寒的边塞风光,以生动的笔触展现给我们一幅幅塞外风俗画;更重要的是,他充满着激情歌颂了边防将士的英雄的战斗精神,衬着广阔的自然北景,描写了不同样式的边塞生活。
他写了将士们勇往直前,转战于扬沙飞石的雪海之上:“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埸白骨缠草根。”(《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一边是雪海的严寒,一边是将士们的奋不顾身,诗人通过这样对比的写照,颂扬了边塞将士忠勇敢战的精神。《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可以说是这一类诗歌的代表作:
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投,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攝,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佇献捷。
全诗句句用韵,又三句一转,形成强烈的声势与急促的音调。这和诗里所写的风雪的威胁,紧张的战斗前的行军配合得非常之好。形成有声有色的交响曲。
然而,战争并不是经年继续着,他们也有清闲的幕府生活。岑参的边塞诗还描写了征戍生活其他的侧面:“幕下人无事,军中政已成。坐参殊俗语,乐杂異方声。”(《奉陪封大夫宴》)边疆地方的舞蹈也是那么婀娜多姿:“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慢脸娇娥纤复穠,轻罗金缕花葱茏。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田使君美人如莲花北铤歌》)他也写过征战多年不得爵赏的怨望之情:“两度皆破胡,朝廷轻战功。十年只一命,万里如飘蓬。容鬓老胡尘,求裘脆边风。”(《北庭胎宗学士道别》)征戍者的乡思是将士们自然产生的普遍的情感,在岑参诗里也有真切的表露: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锺泪不乾。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逢人京使》
对塞外季节变化的特殊情景,诗人也十分敏感的写进他的诗里:“秋来唯有雁,夏尽不闻婵。雨拂毡墙湿,风摇毳幕寒。”(《首秋轮台》)
在表现种种边塞生活和征戍者思想感情的同时,岑参也揭露了军营生活苦乐不均的现象。他在《玉门盖将军歌》描写边庭大将的生活是“暖屋绣帘红地炉,织成壁衣花氍毺。灯前侍婢泻玉壶,金镗乱点野酡酥。紫绂金章左右趋,问着即是苍头奴”。而另一方面,士卒的生活却是“战士常苦饥,糗粮不相继”。这是多么鲜明的对比。
岑参在边疆生活的时间比高适更长,所以他的边塞诗比高适的诗也更为丰富多样。一些人所罕见的千变万化的边疆景色被他以奔腾浪漫的热情写入诗里,从他生动而又夸张的描绘中,使我们对祖国的大好河山有了真切的认识。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迴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在空旷荒凉、愁云惨谈的画幕上,诗人特别注意描绘了那面静止的红旗。在整个背景和个别事物的衬映上,在色彩的调配上,这是多么奇特而又美丽的画面。岑参这一类诗都是色彩浓烈。气势奔放,呈现出一幅幅奇異而又壮偉的塞外图景。
岑参也有一些酬唱、咏怀的诗歌,却不及他的边塞诗写得好。比较说来,高适的诗悠扬婉转,在浓厚的抒情意味中,表现了奔放的气势和慷慨激昂的精神。岑参则急促、高亢,以奇峭而俊丽的风格,描绘了边地光怪陆离、变幻莫测、瑰奇壮丽的风光。从艺术风格的独特鲜明以及所反映生活面的丰富广阔而言,高适显然不及岑参,岑参是唐代边塞诗人中最卓越的代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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