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钊牺牲后,身后萧条,当时《晨报》报道说:李死后,“李妻闻耗,悲痛号泣,气绝复苏者数次,病乃愈益加剧,以致卧床不起。小儿女绕榻环立,其孤苦伶仃之惨状,见者莫不泪下。李之乐亭原籍,家业毫无。生前唯知努力学问,不事生产,平素又极俭朴,故境状萧条”云云,于是当时的急务是死者的安葬,幸有北大同事的梁漱溟、蒋梦麟等和友人章士钊、吴弱男夫妇等出手相援,大家集资置办了棺木,才将烈士遗体装殓入棺,由下斜街长椿寺移厝至妙光阁浙寺内停放。梁漱溟晚年回忆说(见汪东林《梁漱溟问答录》):李大钊牺牲后,他立即由西郊赶往城内,“一面看望其家属,一面看视守常装殓”,他还通知吴弱男夫人参与死者的入殓(李大钊生前曾是章宅的家庭教师,“宾主甚相得”)。
时章士钊早已是“文武北洋”中的一员,不过,从李大钊牺牲前的“首都革命”和“三一八”诸事件之后,他已经“身名狼藉”、一身腥膻而处于被逐的角色了(这在如今其后人的描述中有了别样的说词)。不过,“章老虎”毕竟只是“文”的北洋“纸老虎”,他和赳赳武夫只知杀人的“武”北洋不同,即他主张“防口者,专制之愚策;杀士者,国家之大耻”,于是,当李大钊即将有不测之险时,即当他从杨度处听闻其将遭逮捕的消息后,即急嘱吴弱男赴苏俄使馆通知李大钊。此后,梁漱溟邀之一同出面“先将守常家眷保释出来,俾守常少牵挂之念。惜章老不同意,自称与张作霖之亲信参谋长杨宇霆相熟,他将去见杨,可保守常亦不死”(《梁漱溟问答录》)。章士钊自信向杨宇霆、潘复托请,可令张作霖首肯不杀李大钊,然而,“其结果直到守常被引出就刑时,眷属方释放回家”(同上)。此后章士钊夫妇祭奠李大钊并慰问了李大钊夫人和其子女。
记得“文革”结束不久我从北京的首都博物馆的一次展览上看到一张清单,那是李大钊牺牲6年之后为其营葬的捐款名单,读之不禁大吃一惊:当时李大钊遗孀赵纫兰携子女从故乡返回北平,她的心病是丈夫尚未入土,靠自己又无法了却这个心愿,于是只好求见烈士生前友好也是北大同人的胡适、蒋梦麟、沈尹默、周作人等,哀求彼请求北大代为办理安葬事宜,时任校长的蒋梦麟慨然允诺。当时的葬礼分为三种:国葬、公葬和民葬,国民党统治的时代对李大钊的葬事当然谈不到给予“国葬”,民葬,李家又无力承担,只得公葬(又分为厚葬和贫葬两种)。北大同事感李大钊之事迹,相与发起厚葬,这发起人的13人中,有蒋梦麟、胡适、沈尹默、周作人、傅斯年、刘半农、钱玄同、马裕藻、马衡、沈兼士、何基鸿、王烈、樊际昌等,每人捐20元,后梁漱溟等各捐50元、马叙伦等各捐20元、李四光等各捐10元,外地故友闻讯捐助者,上海如鲁迅,捐了50元,国民党一些派系的要人也出钱捐助,如汪精卫一人就捐了1000元,陈公博300元,戴季陶100元,他们或与烈士生前系“同志”,或曾是“盟友”,这些善款都由北大会计科代收。
李大钊后来安葬在北京的万安公墓,那是蒋梦麟校长出面购置的墓地(并为烈士的夫人预购了穴地),墓碑则是刘半农撰写的。1933年4月22日公祭举行时,参加者中还有教育部长李书华、农矿部长易培基、国民党中央监委黄少谷(都曾与李大钊于“三一八”后遭北洋军阀通缉)等,以及烈士生前的北大同事胡适、周作人、马裕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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