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宁波市北仑区长江中学 王静娜
鲁迅的《社戏》是篇经典之作,人教版七年级下册收录了它。上课时,有一个环节是:说人物,赏人情之美。我问学生们:文中写了哪些小伙伴?你最喜欢谁?结合课文说说理由。学生们争先恐后地说了双喜的心细如发、聪明伶俐,阿发、桂生的纯朴善良,突然有位男生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说:“老师,还有阿发的兄弟阿阿。”阿发还有位兄弟叫阿阿?不知从何谈起,这么多遍看下来怎么没有发现呢?我于是让这位男生把原文找出来,读一读。
课文第119页的第25自然段赫然写着:“阿阿,阿发,这边是你家的,这边是老六一家的,我们偷那一边的呢?”他一读,学生中马上有声音附和着,但马上有不同的声音:“老师,阿阿不是阿发的兄弟,那是双喜说话结巴造成的。”话音刚落,便有学生提出异议:“双喜怎么会是结巴的呢?他可聪明伶俐了,文章第7自然段中不是写道:忽然间,一个最聪明的双喜大悟似的提议了,他说,‘大船?八叔的航船不是回来了么?’如果他口吃,这里讲话怎么不结巴了呀?”
课堂上一下子静下来了,看学生们的神情,有一大半学生同意刚才那位学生的发言。这是我上课前没预设到的情况,是绕过去,体现教师的主导作用还是留一点时间给学生思考,让他们自己说服自己呢?我选择了后者,便追问道:“那么阿阿究竟是不是阿发的兄弟呢?”果不出所料,不一会儿,又有一位学生站起来争辩:“我认为阿阿不是阿发的兄弟,如果阿阿是阿发的兄弟,那么文中鲁迅先生应该这样写‘阿阿,阿发,这边是你们家的……’而不是‘这边是你家的’。况且,从全文看,阿阿也不是阿发的兄弟。”
“从取名角度看,我认为阿阿不像是人的名字,农村里给孩子取名,认为取得贱些好养,但很多时候也有一定的意义,如《少年闰土》中的闰土,不是五行缺土吗?像叫阿发的,他的名字中肯定有一个发字,我在家里爸爸妈妈就叫我阿X的,而阿阿怎么叫怎么听都不顺口顺耳。”一位女生侃侃而谈。
是啊,教师千万别轻视学生的思维。到这儿,应该说这堂课上的小插曲水到渠成地解决了,我打算引领学生进入我的教学预设,不料又有学生提出异议。
“老师,如果是双喜的口吃造成的歧义,那么我认为这里的逗号应改为省略号──‘阿阿……阿发,这边是你家的,这边是老六一家的,我们偷那一边的呢?’”
马上有学生反驳:“像鲁迅这样的大家,不会滥用标点。”不料又有学生提出:“我认为第7自然段中‘他说,’处的标点也有不妥,这里的逗号应改为冒号,因为说话人在开头呀!”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要不要挑战权威,顿时班上分成两派,同时带给他们更大困惑的是像鲁迅先生这样的大文豪,也不能准确地运用标点符号。我不由想起好多年前摘下的一篇文章《鲁迅“拿来”标点符号》,遗憾的是当时摘抄时没有记下作者的姓名,于是我抛开原先的教学预设,迅速找出来给学生读了这篇文章,学生们听后似乎若有所思,若有所懂。
课堂上有预设也应有生成,因为这节课教什么内容,我们教师可以事先预设,但我们也应清楚地意识到还有动态生成的课堂。作为教师不是简单地把它摒弃,而应该敏锐地抓住课堂生成,虽然这节课上学生提出的“阿阿是阿发的兄弟”,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教师完全可以蜻蜓点水般告诉学生并绕过去进入原先的教学预设。但我想,学生既有惑,且又不难,就应该把主动权交给学生,让他们在争辩中明理。仅管对标点的用法也不是一节课,甚至是几节课所能达成的,但他们能在争辩中明确标点符号的作用,对于“鲁迅先生的拿来标点”有了初步印象,语文课不仅要教给学生知识,还应教给学生严谨治学、敢于质疑的品质。不讲鲁迅的拿来标点,也许会让学生认为连鲁迅先生这样的大文豪也滥用标点,如果让争辩只停留在阿阿不是阿发的兄弟,不质疑这里的标点,那么不是在教学生不要挑战权威吗?那“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又体现何处呢?
仅管这旁逸斜出的插曲并不是我预设的教学内容,更不是我要完成的预设目标。黄厚江老师说“不能没有目标,但又不必刻意追求目标的达成”,“我否定所谓的目标教学,但不等于说我的教学就没有目标。给人享受,使学生获益,这就是目标的教学行为。”虽然这课堂上多花了几分钟时间在这方面,导致课堂的结构也不完整,但它确实释了学生心中的疑。课堂上只有老师尊重、保护学生的质疑,学生才会对语文乐此不疲。
(参考文献:黄厚江《目标:有无之间的艺术──谈课堂教学中教学目标的处理》)
附:《鲁迅“拿来”标点符号》
中国的古籍里没有标点,直到辛亥革命前后,标点才开始逐步从国外“引进”,鲁迅先生就是从国外“拿来”标点符号的最早的作者之一。1909年先生翻译出版的《城外小说集》中就使用了标点符号,文前的“略例”中还介绍说:“!表大声,?表问难,有虚线以表语不尽,或语中辍,有直线以表略停顿,或在句之上下,则为用同于括号。、、、、、、”特别是五四前后发表的几篇小说诸如《狂人日记》、《孔乙己》、《药》等,先生不仅卓越地驾驭了白话文而且成功地“拿来”外国的表现方法,典范地使用了标点符号,从面在全国范围内产生了深远而广泛的影响。这种“拿来”的痕迹在鲁迅作品中依旧清晰可见,如在“某某人说”后的标点处理上,我们现在通行的是冒号,而先生则常用逗号,这个逗号正是“拿来”了英语中的用法。
鲁迅先生还以几十年用笔战斗的切身体会告诉人们要“清清楚楚”地叙述事情、阐明问题,“须用新式标点”。他在一系列战斗杂文中列举了中国古籍上的许多例子,证明文言文虽然精练简约,但由于缺少标点符号,结果有时词不达意,歧义迭出,叫人发生误解。鲁迅先生大声疾呼,从国外“拿来”标点决不是几个懂外文的赶时髦、出风头,而是中国语文发展的必然结果,是中国现代语文服务于当前阶级斗争的需要。
采用标点符号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鲁迅先生在《忆刘半农君》中曾指出:“三十多年前,单是提倡新式标点,就会有一大群人‘如丧考妣’,恨不得‘食肉寝皮’。”1924年,一个叫张耀翔的文人搜罗一些新诗集中使用的感叹号,并统计起来,胡说感叹号“缩小看像许多细菌,放大扭像几排弹丸”,并一口咬定这是“消极、悲观、厌世情绪”的表现,还破口大骂多用感叹号的白话诗是“亡国之音”。鲁迅先生在《再论雷锋塔的倒掉》一文中猛烈抨击了这种“细菌、炸弹”论的荒诞无稽和拙劣可笑。
后来,标点符号终于在鲁迅先生等人的倡导下,推而广之了。
(短评):
本文从鲁迅作品教学中的一个具体小问题入手,却谈出了大问题,即课堂教学中预设与生成的问题,课堂教学中有目标与无目标的辩证统一问题。作者有理论更有实践,两者实现了较好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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