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传富
2008年12月2日,有幸听了全国知名特级教师窦桂老师给青年教师作了一堂示范课。课题的大标题是《文本细读与主题教学》。应该说,作为全国知名特级教师,窦老师的教学风采还是不容置疑的。她用她的那种具有诱人魅力的声音,那种具有模式化风格的话语方式,以及她那种习惯成自然的表达技巧,同时加以她个人对于文本的她的方式的解读,不单吸引了受课的40名学生,而且也吸引了来自全市名师班的50余名优秀学员,也打动了来自本区的部分骨干教师和教学干部。
然而,在听课之中,笔者却总是感到一些不爽。作为一位全国知名的教师,在教育理论修养方面比一般教师要强,在教育技能方面要比一般的教师要丰富,这些都足以令人称道。然而如果该教师的学理修养还有不足,其教学的价值观亦未见丰赡,那么,这样的特级教师未免依然不脱白璧微瑕的嫌疑。而笔者以为窦教师不免也有这样的遗憾。
概其大要,略有以下几端:
一、观其形,不免做作 每一位教师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是无庸怀疑的。教学理论也不排除教师的个体风格的特点。然而,这样的特点也有一个特别的前提,那就是从某种程度上保持一个人独立精神的前提之下充分体现出一个人的自然朴实的品性来。越是高品位的人,其人本精神的内涵越是丰富,越不会在行为动作上作出乖张昂扬的样子。也许这就是道家所说的“大智若愚”。这样一种思想,虽然在中国的处事哲学里向来没有得到很好的提倡,然而却有着天然的市场。我们会发现越是大家,他们这样的品性越是鲜明,无论是对于成人还是对于儿童,这样的品性总是受到尊崇的。
然而,从我们对于窦老师课堂上的大动作而言,固然我们可以认为是她性格外向,天性纯良的表现,与其若此,还不如说是窦老师有着天然的自我表演的欲望的再现。同时还有一种可能,即,当窦老师奋力自我张扬之时其实也就是学生的潜在发展受到抑制之时。窦老师上了两个小时,中间只休息了五分钟的两节连堂课,确实有因为在大礼堂上而不得不来回走动的客观事实,然而,如果我们作为理性的观课者,不从窦老师那快速的行为节奏之中,将那种“湖南卫视”或者东北“二人转”中的娱乐成份剥离出去,显然,这对于那些执着于理性教学的教师而言,自然是一种极大的不公。
二.闻其声,不免矫揉 作为语文教师,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加上一腔清正的诵读功夫,算不算是语文教师的天然本事?毫无疑问,这样的基本功修养,是语文教师的必备能力。同时也是众多语文教学研究者们津津乐道的、取之不尽的编写素材。从某种意义上讲,作为语文教学的内容之一,能将语言的“音读”十分精准地教给了学习者,当然也是语文教学的应有之义。然而,任何事物也都有其“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一面。假如我们仅仅以语音语法,乃至口语修辞作为我们唯一的教学内容,这样的语文教学也可以是似有若无的。换句话说,我们完全可能牺牲了事物的本质而采取了事物的表象。完全可能因其过度的声音的刺激而丧失了学生思想的空余。这里有两点可能是值得们思索。
比如,《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一课上,始终用窦老师那精致无伦的声音去诵读,所能体悟到的作品的内涵更多,还是让学生以自己的声音去品读自己乐意品读的东西,哪一种方式可能更为允当,显然不是前者,而是后者。否则,我们那些大家,大的教授,全都要没了饭碗了,因为他们的方言没有不重的。至于一些过去的老先生,满口的家乡话,全都混不了饭吃。
在这之中,还有一值得注意之事,没有人不知道窦老师是大东北人,东北口音虽是北方方言,然而与其他方音自是不同。如果从正其语文之音的角度,那么,窦老师自是应当以普通话作为自己的职业语言,一者显示对于祖国语言文字法律意义上的尊崇,二者也显示窦老师的职业操守纯正。然而,笔者也是从方音出身,对于窦老师北方方音中的大量的粤语语气助词“耶”“啊”“哟”及其表述的语气却甚是不解(“你可是知道哦~~~~”“拿起你的笔来哟~~~”“我们班的同学幸福啊~~~~”“活在现实中的我们该怎么办呢~~~~”“就这样细细地读吧~~~~”)。若非表明窦在用语气的变换来诱惑学生学习的兴趣,还是用来掩饰自己对于文本的浅豁,还是用来标明自己对于教学环节设计的亏欠,还是表明自己声音的甜腻足以征服一切学生,种种则未可知。
在整个上课之中,看得出窦老师是十分重视学生的读的,无论是语义上的读还是声音上的读,她都不放过。一个“小女孩死了”。她就让学生读个死去活来。换了无数种方式来读,其实原文不过是一个逗号,一个句号而已。作者本来的语意并不去精解,而仅仅从声音上去索求,估计这样的解读方式,未必深孚作者的原意。后来听一个教师告诉说,其中一个学生按自己的声音读了,只是淡一些,而窦老师居然评述这个学生说“你怎么这么冷”,害得借班上课的小朋友羞得无地自容。足见声音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其意义早被剥夺了。
三、察其言,不免孤傲 什么样的老师是好老师?当然标准不一一。但至少有一点是不可忽视的,那就是,只有能低下头来与学生“对话”的老师才是好的老师。这里的低下头来“对话”显然也不是常言所说的“把头压下去与学生一样高”。而是说我们的语言系统,必须与学生的伙伴语言性质相当。假如我们的教学语言与学生的认知语言乃至认知心理各不相关,而是各言尔志,则不免鸡同鸭讲。不是说明我们的教学多么的成功,而是说明我们在表演自己的形象方面取得了霸势的地位。
再者即是说明,我们对于什么是臻于“化境”的教育理解是肤浅的。当然,我们也并不是说窦老师的课上得一无是处,而是说作为专家级别的教师,如果我们的教学只是在用符号系统说话,在借用他人生硬的话语模式来表达一切,而不是建立在学生能轻易理解的话语模式之上,这样的教学,无疑与学生的接受系统各不相干。
而这一点,在窦老师的课堂上似乎多少有点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态势。她的话语系统,如果往好里说,则是窦老师几十年对于语文的热心追索的结果。如果往坏里说,则是窦老师食文不化的结果。她的教学不是为学生而生成,而是为建立她自己的话语模式以及思想模式或其行为模式而来。这样的话语句式遍地都是:“二百多年前的文章,如此的字字珠玑,如此的……”“大作家,一定是躺在故事的后面,冷静、客观的观察……”“寒冷,完全超越了可怜……”“仰望天空、仰望奶奶、呼唤……”“余音缭绕,思味无穷……”“我们就如此的追问……”“为什么小女孩能跟奶奶走向幸福……”“多么美丽的对应的照应……”“那是一份怎样的安心……怎样的安宁……”“童话带给我们永恒的魅力……”
试想,坐在我们面前的不过是五年级的学生,他们大多六龄入学,到此也不过十来岁的光景,以他们对于安徒生的这部寓意深厚的作品,不要说成人都一时难以解通,更不要说这样的懵董儿童。而窦老师所用的却全是文学批评家的话语批评模式。而且并非是纯正的文学批评家的话语模式,而是末流文学家的煸情之作,很难相信,这样的话语模式能培养学生的真心与纯正质朴的思考。
唯一让人产生怀疑的是,究竟窦老师是想让学生读懂作品本身,还是想让学生认识到,你看我窦老师,我有多么丰富的成人的语言,除了我能忽悠你们之外谁还能悠你们呢?
四、品其志,不免放达 放达是一种好的品性么?简单地这样说是不对的。放达是一种不好的品性么?简单地这样说,也不对。如果一位老师在教学的过程中所言皆虚,不切实际,则这样的放达与其有之,不若无之。表面上看起来,窦老师的这堂讲得绘影绘声,情怀跌荡,然而,细究其情却是不免不着边际的。这种不着边际既是并未真正读懂课文之故,也是故作高深之由。因而,掩盖了自己对于文本的深入探究。当然,对于这一点窦老师也产东是一点没有探究,在后来的说课之中,她讲到了,她是站在作者安徒生宗教信徒的基础上说,要在解读之时体现宗教的品质。但是假如整作品,我们得出的结论唯一只有宗教的隐忍,那么,这部作品的文学价值是否就是如此呢?恐怕这也是令人怀疑之处。比如,窦教师经过解读此文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
“只要世间有寒冷,就会渴望温暖。
只要世间有饥饿,就会渴望满足。
只要世间存在恐惧,就会渴望安宁。
只要世间存在孤独,就会渴望慈爱。
只要世间存在痛苦,就会渴望快乐。”
而且窦老师还告诉听课的教师与同学,“假如我们学会了隐忍,那么,我们一定能达到幸福的彼岸。”
看起来这样的结论是否冠冕堂皇。然而,细究起来,则不免皮里阳秋不知所云。就作品而言,作者在文本中对于温暖的渴望固是卓然标识的,然而,这样的概括总不免隔靴搔痒。这里的第一句话看似真理,然而,其着落的文本来源却似乎难于找寻。估计进行这样解读的似乎不多见。
因为作者本来在作品之中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描述一切,明显是带着某种艺术造作的成份。我们所能做的工作就是尽量关于作者的本源思想,如果我们只是在用标签来粘贴一切,显然不是阅读的本义所应该的。看起来窦老师十分用心地解读了作品的一切,却不过是在耍一竿高大俊朗的中幡。耍是好耍,对于日常的健身与生活,却并无多大的意义。
而更让笔者不解的是,不知为什么,窦在讲述此课之时似乎也未脱离世间一切将语文课讲成德育课的窠臼。
请试看下面的教(授):
“师:童话带给我们永恒的魅力,活在现实中的我们该怎么办呢?
生:不要悲伤,不要难过……
生:不要为短暂的困难而失去信心……
生:做一个有同情心的人……
生:有了钱、名声、不等于有了幸福……
……
师:深深的体会到,活着的你我他,生命的珍爱,对生命的体悟,对困难的勇气、心灵变得高尚,我们要趋向生命的高度……”
明明是一篇用来讽喻普遍的社会问题的作品,一经解读却全部变成了一篇观世甜糕,又变一篇一篇“成人化的童化语言标语”,的这真是有点放之四海而收不回来了。不知孔子再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效果。
五、概其要,不免细碎 先前的语文教学受了苏联“红领巾教学法”影响,几十年并未翻身。其实“红领巾”教学法的核心不过是循环演进,螺旋上升。哪知道一在中国语文教学中推行却全部变成了“鸡零狗碎”。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下台阶的借口,有的人便打着“文本细读”的牌子,行“零碎解读”的本真。通观窦教师的这堂课,难免让人产生这样的怀疑,不知是窦老师不屑于整体概观呢,还是她就只能占据本文的这一点点可怜的信息。
从窦老师一开始的上课诱导来看,其思路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请问你们读了这篇课文(原词十分华丽),小女孩给你的印象是什么?”学生答得纷纷:“美丽”“可怜”“自立”“贫困”“坚强”“没有人痛”,学生只顾回答。应该说,既然学生答了,说明教师要有所作为,或者正引,或者反引,不外强化,深入领悟。然而,窦老师却就止打住。并没有引导学生整体地从文本中逐一解之。而是从头开始“细读课文”,她的要求是“走进课文”“细细读”“认真读”“反复读”“就这样细细地读,慢慢地读”“反复推敲”“反复读,细细读”“让我们一起好好读读”,直从第一自然段读到第二自然段,第三自然段第四自然段,然后读到课文的结尾,再回头来补课文的中间部分。问了无数个字词问题,提了无数个理解问题。直读到一个小时五分钟下课,休息五分钟赶紧上课,又读了一个小时为准。从八时半直上到十点了然。以时间算,一篇《卖火柴的小女孩》真个上了两小时又多,折算成四十五分钟,则接近连续的三个课时还不止了。
纵然,对于文本,我们也是不反对“读”的,这是文本进入大脑的必然通道。然而,这样的情形用于班级教学,则难免细碎之至极矣。再从教学技能的角度,如果一个教师不能用好的提问来驾驭学生的思想,只是在重复一千次地要求学生“细细读”“认真读”“反复读”“就这样细细地读,慢慢地读”“反复推敲”“反复读,细细读”“再一次梳理阅读,读到什么?”而不是引领学生的思维过程。这样的教学无疑跟榨油渣差不多了。换句话说,难免窦教师驾驭文本的能力并不足显其能。其二,窦教师恐怕只是比较善于在教学之时用外在的强力推动学生的结论,而不是教给或者启迪给学生以自我“愤悱”的思索行为。
读到最后,恐怕没有一个学生能够得出一个结论: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凄惨命运?究竟我们读到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女孩,她给我们留下一个什么总体的印象?或者说,我们了解到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是一个什么模样?究竟我们应该怎样理解“卖火柴的小女孩”这篇作品的真正思想?究竟安徒生想从作品里告诉我们什么?究竟我们应该怎样看待这篇文学作品?等等。
如果一个号称高明的教师,教给学生的只是一些“零七碎八”的东西,不是将学生教好,恐怕唯一的结果是拣了芝麻而丢了西瓜。
也难怪,我们不觉得一堂课不枯燥了,原来课堂教学之中有的是各种各样的花哨玩意。比如一会是让学生想象“烤鹅”飞腾的样子,一会给“卖火柴的小女孩”写贺卡,一会是将手贴在心上“仰望奶奶”“呼唤奶奶”,一会又是变相花样读小女孩的死。花里胡哨,绣腿花肢。十分深沉的作品全部被戏谑化了。
我们的理想教学是,一篇课文设计几个好一点的问题,则学生去思考,去讨论,去统一结论,恐怕就ok了。由满堂灌变成满堂问,由满堂学,变成满堂耍,恐怕也不是语文教学的真义。
又,课文课标提出要对课文进行整体感知。我们以为,这样的要求,对于那些习惯了“零敲碎打”的教学而言,真不免是一计响亮的警钟。
六、度其学,不免浅豁 桂教师引导学生读《卖火柴的小女孩》,你说教得好不好,看起来是好。学生有活动,学生有响应。师生闹得欢。如果我们都需要这样的教学的,那么,请个把马戏团的训兽师,一切就ok。
当学生干坐在那里,或者不知所为的时候,我们教师不是启发他们的思维,“你想到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要求他翻过来,覆过去的读,单是那教学技能上的浅豁就足资怀疑了。因为恐怕我们从这两堂课中看不到精要简当的值得回味的“提问”。
这里有两层意思恐怕我们经常性地忽略了。其一是,我们自己在读的时候,或者我们在引导学生读的时候,请问,我们思考的问题是否系统化了或者接近于系统?或者至少有一定的序列?如果我们做不到,那么,显然,我们对于学生思考能力,思维能力的训练是不到位的,我们的责任担当得不好。
其次,我们不得不问一下自己,当我们自己在读文本或者帮助同学阅读本文之时,我们是否引导学生思考得深入。如果我们在阅读《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一课之时,我们得到的结论只是说你看那个西方社会是多么的冷酷无情,爸爸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死劲地打,没有人同情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没有一个人对一个可怜的小女孩产生恻隐之心,所以,我们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我们要学会同情他人,要有一种悲悯之气。显然,我们无疑没有担当起训练学生辩证思维的责任。我们只是在拿教材来教材,而不是将教材作为我们训练学生的一个素材。
想来对于一般教师来讲,他这样子处理,应该也不算错,但是假如大部分的名优教师都只能取法乎下而得乎于无,恐怕不是我们的理性要求所能容忍的。我们今天的学生之所以没有自己的辩证思考,没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没有自己的上位思想,不会看到社会的光明,这样的语文教学,聊胜于无。
实际上,整个西欧社会,三五百年之内,他们的人民是最安居乐业的。社会是相对最为平和吉详的。就整个社会而言,凄惨的生活,残酷的现实,水深火热的日子,不是没有,毕竟只是少数,而大部分的生活都充满了阳光和温馨。如果教师在关键之时不给学生点拨,这不过作家的“春秋笔法”,文学创作,而使我们的小学生有意无意地认为西方社会就是这样子冷漠,恐怕我们的社会价值观一定是出了问题了。
至少其中有一点也不能完全逃避,那就是教出来的学生一定是具有“后奴隶”时代的思想。因为他们只学会了“接收”,而不是“消融”。只学生了“记忆”而不是“思考”。只学会了“结果”而不是思考过程的“辩证”。
从这个角度讲,我们对于桂教师的期待一定不是无中生有的事情。
其实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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