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教版精心选择了李雪峰先生的《生命的林子》这篇课文,完成了“戏说玄奘”的故事,邀获了众多师生的青睐和美誉。
玄奘可以戏说吗?李雪峰戏说玄奘说明了什么?而苏教版语文的编者选择了向师生强制推荐学习戏说玄奘又说明了什么?
各位看官,我们先来剖析一下《生命的林子》有没有戏说玄奘?
那只需要从人、事、时、地等要点下手,查勘一下真实情况即可知道结果。
法门寺,大家或许也参考过一些资料,法门寺位于陕西西部的扶凤县城北约十五公里的法门寺镇,东距西安市一百十公里,西距宝鸡市九拾公里。因供奉释迦佛指舍利而出名,也因舍利而置塔,因塔而建寺。有段沿革需要留意,北魏时(499年)称“阿育王寺”,隋文帝开皇三年(583年)改称“成实道场”,阿育王寺改为“成实寺”,唐初高宗李渊于武德七年(625年)敕建并改名“法门寺”,成为皇家寺庙。
我们再来看《大慈恩寺玄奘法师传》中所记载的大师生平,玄奘本是河南洛州缑氏县(今河南省偃师县南境)人,约生于602年,隋大业八年(612年)大理寺卿郑善果破格度他出家为僧,时年十三,与已出家的二兄长捷法师共居东都净土寺。净土寺在河南省伊川县,位于洛阳南二十多公里,北依洛阳,南接嵩县,东临登封,西望宜阳,东北与偃师接壤。
以上史实合而观之并与《生命的林子》作个对照,我们可以知道:
第一,玄奘出家不在法门寺,而是初居洛阳净土寺,当然在传记当中也没有他在法门寺从事学经、讲经、译经的记录,我在两年前也曾亲自打电话到法门寺询问此事,法师亦称无此事。
第二,玄奘出家时尚无"法门寺"之名。他出家十三年之后,李渊敕建并改名为“法门寺”,此时玄奘已二十三岁。他的早慧与天才,深为时贤所惊服,已是佛门中知名人物,他那些年正离开成都沿江东下一路参学,到过荆州、到过赵州还有扬州参学。
至此,我们其实已有足够的理由判断《生命的林子》中的地点――法门寺,与主人公――玄奘,它们之间没有丝毫的联系。出家时尚无法门寺之名,何况不在法门寺出家,当然更无那法门寺子虚乌有的方丈及其故事。可见作者李雪峰的文字纯属杜撰,凭文人习气“戏说玄奘”以显自己生花妙笔,博得看客几句廉价的理性赞誉。如果文中法师另有其名,并且是大家所不熟悉的,那又当别论。要知玄奘法师,岂可容你戏说?
我一向信奉:在真实时空内真实人物发生的真实事件中领悟出来的真实道理,才能真正感人至深、育人至真,学而时习,也才能让我们得到真实智慧享受真实受用。
我并不反对虚构,也不反对戏说,可是,我却不希望我们中国的孩子迷失于虚构,沉迷于戏说,最终成了历史的失忆者,文化的失忆者。印度的课本里还有《佛的影子》,讲述玄奘当年如何感化印度强盗的故事。中国孩子却只能咀嚼某些文人的闲文碎墨,而遗忘了这位千百年来在中印文化史上有着杰出贡献有着巨大影响的伟大人物。
以下,我根据自己所知的一些浅陋知识以及自己的一些不成熟的见地,审视一下《生命的林子》原文,顺便再提出一些批评,供读者参考,当然我期待得到大家的批评的同时,我强烈建议苏教版删除《生命的林子》这篇课文。
一、玄奘想静思养神,潜心修身
玄奘之所以十三岁破格录入僧籍,因为他当时就有“远绍如来,近光遗法”的志向,他这种人怎么会想“静思养神,潜心修身”,只顾静心养神?这种想法必非玄奘所思所想,更非好学深思初出家时的玄奘所想。
二、但法门寺法事应酬太繁
玄奘出家才十三岁,是个小沙弥,如此大寺,会让未发育的小沙弥承担繁琐法务?如果方丈是个好方丈,如法门寺是皇家寺庙,必不会让十三岁的小沙弥有繁重法务的。
何况,写这些文字是以今观古的结果。以为见到现在职业和尚法务多,古人也一定多,不知明以前出家为僧是国家要考试的,出家是为求觉悟、了生脱死,不是为了赶经忏超度死人可以获得更多的钱,超度亡人也由经忏师、经忏道场专门负责。他们基本的早、中、晚课虽然远比我们常人学习来得苦,但这不能算是法事应酬的,仅是日常功课而已。再说玄奘由二兄长捷法师提携,也不至于法事繁忙。更不知,刚出家时的玄奘,伏膺苦读废寝忘食不知疲倦更胜于前啊。
三、又感到自己虽青灯黄卷苦苦练习
青灯黄卷的日子对于常人来说是寂寞的,但对于玄奘来说是甘之如饴的,所以也谈不上什么苦不苦的,因为出家是他自愿的,不是谁逼的。
四、谈经论道却不如寺里的许多僧人
于此可见作者太不了解玄奘了,不知《传》记篇首记载法师“幼而圭璋特达聪悟不群”,八岁时,闻慈训而学曾子避席,父亲知其必成,其早慧如此。他跟从严法师学《摄大乘论》时,“一闻将尽,再览之后无复所遗,众咸惊异,乃令升座覆述,抑扬剖畅备尽师宗,美闻芳声从兹发矣。时年十三”
玄奘他没有习经多年而声不闻于世的经历,而是初出家即有声名。“远不如寺里的许多僧人”查无实据纯属臆测。等有“法门寺”这名称的时候,玄奘(25岁)已经穷尽各家学说誉满京师了。
五、有人劝往小寺
阅经读卷何须前往小寺?
小寺恐怕缺经少卷了吧?
阅经读卷岂是出人头地之法?
出家是跟俗人一样是为了求个出人头地?
劝者何人?玄奘何人也?岂能轻易听信此等劝说?
有机会阅读《大慈恩寺玄奘法师传》我们会看到僧俗官僚乃至诸王,各色人等都有劝玄奘不去西天的故事,于此更见法师(27岁左右)坚韧不拔之志。而文中此人劝玄奘换个小庙(宁做鸡头不做牛后),又是阅经读卷(期待出人头地),一派俗言,岂是修道人所言,信与不信,听与不听均与出家之旨不合,道不在乎大庙小庙啊!
玄奘从小就知道出家学佛不在乎庙的大小,而在于寺里有没有真参实学的大德,因此他是不会轻信劝说前往小庙,也就不会再有下面的故事了,更何况自古以来从茅棚小庙里走出的高僧代不乏人,方丈劝说不去小庙亦不合理。一切都有火候,一切都是因缘。
六、向无名方丈辞行
“母以子贵,师以生显”,学僧玄奘身显如此,文中方丈却无上下(无法号之意),玄奘有诸多历史可考,有数本传记可证,写作时理应语出有据,事出有因,如课文所写,则胡说太甚了。
七、方丈二喻失宜
一是灯烛与太阳比较,比喻能耐高低大小,玄奘出家志在“远绍如来,近光遗法”,岂是为了与古往今来的僧人争个你高我低?他尽己之能,尽己之力为佛法为文化做事自度度人而已,岂是在与僧竞争?
古人把成佛成道比作“重现光明”、“智光重朗”,故不论光之大小、广狭、不论烛光阳光,光明重现即有成就,而且光光互融、光光无碍、光光无别,常人见到了烛与日的差别,故有去有取,智者见到了烛与日的实质,故无二无别无得无失。
二松林之喻。正如方丈郑重所言,“这些树是芸芸众生……”,在我看来,此方丈肯定是个假方丈,充其量是个职务方丈,不是实修方丈,亦非祖师方丈,故别无妙语。因为出家不是为了象众生一样活着、成为一个好众生,而是要超凡入圣普度众生。用成就众生的思路来开导这位玄奘,似乎看错了对象用错了药。
众生众生,众缘而生,这缘不同,生亦不同,各自发展,随缘而生龙活虎。“万法因缘而生”,这佛门中的大道理,早慧的玄奘,又“习经多年”岂能不知?
而玄奘当年就因为大理寺卿郑善果有“知士之鉴(会相术)”“贤其器貌”、少有风骨,并预言他必然能成为“释门伟器”,是人物,他终成人物,岂由环境大小、广狭决定?此喻既不知人,亦不知事,更不知佛理,何以成为方丈?
如若他不是假方丈,那本文必为假文章!
八、“我是不会离开法门寺的!”
文中可以看出玄奘似乎听了方丈的理喻,决定长留在法门寺了。要知道学佛不是嫁人,必须从一而终。古人所云四依法:“依法不依人,依智不依识,依义不依语,依了义不依不了义”,连老师的话都未必都必须依从,连经典的文字都未必都依从,还会去依从一个形而下的寺庙吗?出家意味着无家,虽然无家却也四海为家、处处为家,哪里会以寺庙为归宿?而是以成道觉悟为归宿,为达到目标,必须到处参学、访问,要是玄奘真听了假方丈的话,这历史上就不可能有中印文化史上的巨匠了。因此,文中此话必不为玄奘所言,亦与玄奘终身行藏绝然不符,该为作者浅测臆想所成。
九、终成名僧
圣人无常师,玄奘亦然,传记记载他到处拜师到处参学,取其所长,不达目的不罢休,也正因为如此,才有西游之志,西游之功,最终成为当时世界最伟大的高僧。他之所以成为一代名僧,正是因为他没有离群索居,正是因为他没有从一而终,方才得以成就,而不是在法门寺的僧林里,更不是潜修所得。潜修在心,而非在形在庙。
十、一个想要成才的人是不能远离社会这个群体的,就像一棵大树,不能远离森林
此句看似有理与真实玄奘成就名僧的原因没有半点关系。成才既要在风浪中闯荡,又要能在寂静中修养,既要有享受个人坐冷板凳寂寞奋斗的时光,又要有走出书斋服务大众的岁月;既要有师从百家的能力和经历,又要有独树一职超前越后的智慧和成果。记得宋儒邵康节有言,有些人不教而善,有些人教而后善,有些人教亦不善。古人讲“良马见鞭影而驰”,玄奘属于前者,而且属于“不待扬鞭自奋蹄”的那种人才,当然就不为常人常理所拘,亦非常人常理所能套用。于此等处此等人戏说,过必大矣!
我简单作个归纳:
因不正则果必迂;事不真则理必屈;见不深则语必妄;习不信则征不成。
综上所列,仅为郑家之言,正是因为秉承玄奘"若不摧邪,无以显正"之旨,而略赘数语,供方家批评。
然而,敬请读者诸君再次思考一下开头的三个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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