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叶子
关于《雷雨》的主题,曹禺有过这样一段阐释:“《雷雨》对我是个诱惑。与《雷雨》俱来的情绪蕴成我对宇宙间许多神秘的事物一种不可言喻的憧憬。”青年时代的曹禺满怀激情,尝试用创作表达自我的人生感悟,然而冷静的理性思考的相对缺乏又令他无法对人生困惑一一作出解答,因此《雷雨》创作更多呈现出情绪化的倾向,感性体验的丰富完整为剧本注入了充沛的生命力。这对于今天的读者来说仍然是种“神秘的诱惑”。
首先,这种“神秘的诱惑”源自对于无常命运的恐惧、惶惑与呼号。未出场的第九个人物──“命运”始终是全剧的最高主宰,它轻而易举、反反复复地捉弄、摆布场上人物,它的突然而至与悄无声息触动着每一个人的恐惧神经。隐忍退让的鲁侍萍时时警惕、步步为营,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的煎熬中希冀逃脱命运的惩罚。自大蛮横的周朴园对于前半生的罪恶可能带来的灾难也同样有着深沉的焦虑,他害怕与侍萍的任何瓜葛令他失去现有的一切,他担心命运将无情地剥夺已经拥有的财富与名誉。即使是最为阴鸷反抗的繁漪也惧怕失去推一的精神寄托棗她与周萍的不伦之恋,她惊恐命运终有一天会熄灭其惟一的生存希望。
对于命运的极端恐惧折磨着每一个强烈欲望中的灵魂,他们焦灼的心情恰似大雷雨前沉闷压抑的天空。然而这种极端的恐惧本身就是个诱惑,恰如欣赏恐怖片时欲看又怕,越怕又越想看的情绪体验。
对于命运的恐惧固然真实地存在着,然而被残酷命运所驱使的人们却不是宿命地等待最终的审判,顽强的生存意志与求生本能促使他们不断挣扎,因此在困境中的垂死抗争形成另一种“神秘的诱惑”──对于生命力的张扬、礼赞与崇拜。
“魔鬼”繁漪的两次人生选择最充分地燃烧着这种生命力的激情火焰。倍受周朴园压抑束缚的繁漪所作出的第一次选择是大胆地投入与周萍的不伦之恋。在这场恋情中,她即将枯死的灵魂在变态的情欲中得到滋养,道德伦理桎梏的冲破与强烈生命欲望的满足使她开始重新呼吸生气。不幸的是周萍狠心的遗弃抽掉了繁漪唯一的精神依托。恰如见过阳光的人再也不愿回到暗室,繁漪绝望地作出了第二次选择棗她要不顾一切地报复。正如一道划过暗夜长空的闪电只在一瞬间扯开黑幕一样,繁漪在自我毁灭中显示了生命抗争的勇气与力量。诚然,繁漪决非真善美的化身,然而对于命运大胆无畏的挑战张扬着个体生命存在的价值。
在使人恐惧、逼人抗争的残酷现实之外,对于理想希望的追求如天使的羽翼给予人们飞向天堂的憧憬与信念。这一层的“神秘诱惑”是摆脱沉重的轻松。周冲关于“海,……天,……船,……光明,……快乐”的理想“是这烦燥多事的夏天里的一个春梦”(曹禺《〈雷雨〉序》)。即使这个可爱的生命简短而痛楚地消逝了,然而他对于自我的探寻,和梦幻的呓语同样宝贵。青春时代的理想并不在实现与否,它的存在就是一种快乐与满足。
害怕命运的恐惧感,反抗命运的生存力,超越命运的理想性,《雷雨》的“神秘诱惑”包含着这三层意义,但却远不止这些。因为我们无法对一个文本作出理性定位,即使剧作者本人也难以陈清──“而我始终不能给他(神秘诱惑)以适当的命名,也没有能力来形容它的真实相。因为它太大,太复杂”。因此如果定义《雷雨》为单纯的命运悲剧将无法涵盖它延伸的意义范畴,而理解曹禺的创作情感──“对于神秘诱惑的憧憬”才能贴近剧作的本真,这也正是我们解读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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