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人间喜剧》

巴尔扎克是我少年和青年时代崇敬的作家之一。

没有谁能比他把“金钱关系”描绘得那样入木三分。

记得当年，我读完了《欧也妮·葛朗台》以后，才知道他的《人间喜剧》原来是一个系列，竟然包括了九十六部小说。于是便一本接一本地找来阅读，除去上课之外，整天泡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只要是被介绍到我国来的，一本也不放过。从中学一直读到大学。

正是从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里，我生平第一次认识了远在欧洲的法国社会。在那里，在那个时代，当他们从封建专制体制向资本主义体制转型的时候，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故事，涌现出了形形色色的人物。

在巴尔扎克为读者们所讲述的众多故事里，最令我震撼的是:人与人之间，如何撕破了温情脉脉的面纱，而代之以赤裸裸的金钱交易。

几乎在《人间喜剧》的每一部小说中，我们都能够看到人性里最丑陋的一面。──为了金钱和地位，妻子不承认自己的丈夫还活着（《夏倍上校》）；为了独吞财产，妻子处心积虑，要宣布丈夫是神经病（《禁治产》）；为了攀附贵族和向上爬，暴发户面粉商的女儿们，宁肯去参加大宅门里举行的奢侈舞会，也不理会父亲临终前对她们的呼唤（《高老头》）；由于对金钱和物质的贪婪，一个人会变成行为怪异的吝啬鬼（《高利贷者》）；由于嫉妒亲姐妹的美貌和幸福生活，想用剪刀剪掉姐姐的鼻子，还想方设法地破坏姐姐的家庭（《贝姨》）；仅仅是为了得到富商女儿的陪嫁，就轻易地抛弃了曾经海誓山盟的女友，而断然地投入富贾之家的怀抱（《三十岁的女人》）。等等，等等。这些极端自私自利的人物，他们的龌龊行为和内心世界，都被巴尔扎克刻画得栩栩如生，令人信服。

当然，在巴尔扎克的笔下，《人间喜剧》里面，也有善良和正直的好人。他们的形象，同样使我过目难忘。像贯穿在几部小说里的皮安训医生，洞察秋毫的包比诺律师，淳朴善良的都尔本堂神甫等等。他们的人格力量，在那群惟利是图的人物堆里，显得闪闪发光。

各种各样的人物，各种各样的故事所展现出来的复杂的社会风貌，让青少年时代的我，对人性恶和金钱崇拜，产生了鄙夷的情绪，而对善良和正直的人性美，则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目前，我国也正处于经济的转型期。不必讳言，在经济快速增长的同时，也出现了不少“唯金钱是瞻”，为了攫取金钱不惜采用一切手段，丧失了天良与道德的事件。虽然二十一世纪的我国，与巴尔扎克笔下的法国，完全不同。但是，当我在教书与写作之余，重新捧读《人间喜剧》的时候，再看看传媒上披露的不少刑事案例或者道德案例，就觉得仿佛早已经见过，因而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大概就是经典名著对人类的警示作用吧。它们是永远不会过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