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璇
⑵ 穿插串联:
在“大观园试才题对额”一节中,作者通过匾额、对联的穿插运用,自然而有序地串联并展现“大观园”这一梦中之园的各处园林景观,令这一段文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且充满了诗情画意,也使读者对“大观园”有了初步印象。继而又在“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一节中借元妃及贾府公子小姐们游赏大观园时的应景题诗11首,描绘了大观园奇秀无比的景色,进一步加深读者的印象。
⑶ 照应关合:
秦可卿预言“三春过后诸芳尽”,元、迎、探“三春”的命运结局都在其后三人所制的灯谜与所掣的酒令中相互呼应;《金陵十二钗图册判词》与《红楼梦十二支曲》相互应合;宝玉歌颂林四娘英勇重义的《词》与紧接下来讴歌晴雯知己深义的《芙蓉诔》相互关联,形成小说文字前后照应,彼此关合、浑然一体的格局。
3、塑造人物形象:
文学泰斗巴金曾说过,“一部优秀作品的标志,是能够给读者留下一两个教人掩卷不忘的人物形象”,从这个角度上,《红楼梦》堪称是我国古典小说之林中最优秀的,因为它教人掩卷不戽的人物形象不只一两个,而是一群,这一群像里的形象个个熠熠生辉,个个维也维妙维肖。为了成功塑造出鲜活的人物形象,作者运用了诗词这一重要艺术手段。
⑴ 量“人”裁“诗”,展现人物个性特征。诗歌作为一种表情达意,充满主体性灵的文学样式,受到创作主体的世界观、个性及气质限制,是“一个完满自足的有机整体”(黑格尔语)。正如量体裁衣,才能合身一样,作者按照所要塑造人物的不同身份、地信、性格、气质等,为他们度身订做出合体的诗词,真正做到“诗如其人”。无论是主要人物:宝玉之反叛多情、黛玉之孤清脱胎换骨俗宝钗之雍容含苞欲放蓄,抑或是次要人物:妙玉的孤僻傲世、李纨的枯槁清淡、薛蟠的愚顽庸俗,都能在其诗作中一一得到印证。作为曹雪芹笔下的宠儿,林黛玉是书中作诗数量最多、水平最高的人物。从第17回大观园题诗中初露诗才,到第76回在凹晶馆与湘云联句,林黛玉在不同时期不同境遇不同心境中写下一脉相承的诗词:《哭花阴》、《葬花吟》、《螃蟹咏》、《秋窗风雨夕》、《五美吟》、《桃花行》、《柳絮词》等,可谓字字珠玑、句句血泪、篇篇动人。这些诗词完全熔铸在林黛玉这一形象之中,一个容貌超群、才情绝世、多愁善感、风流别致而又孤标傲世的封建贵族小姐便于工作跃然纸上。曹雪芹擅于以诗立人,林黛玉无疑是最典型、最全面而又最具欣赏性的一个例子。从某种意义上说,林黛玉是一个“诗化”了的人物。
对于出场不多却极具代表性的薛蟠,作者只用一首短小的《哼哼曲》,就充分表现出了这个纨袴子弟的粗俗可鄙,给人以深刻的印象。由此可见,曹雪芹笔下人物所作的诗无一不是他们禀性之声流露、阅历之观照。
⑵ 同“题”异“诗”,揭示人物内心世界。作者通过第37、38、74、回诗社这一特殊形式,把具有代表性的海棠、菊花、螃蟹、柳絮作为咏物,以同一诗题、不同诗作来揭示人物,尤其是宝、黛、钗三人内心深处的、最微妙的世界。
“言,心声也。”(扬雄《法言·问神》)曹雪芹深谙“言为心声”之理,故把几个人物置于同一环境,使他们面对同一命题,以诗代言,吐露心声。这样一来,人物各自不同的思想性格、品质情操也就表露无遗。以咏海棠诗为例,一句“淡极始知花更艳”的欲望。于是宝钗表里不一、虚伪世故的思想性格浮出水面。而一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则体现了黛玉高洁无尘、傲立于世的思想品格。这样一对比,两人截然不同的内心世界就自然而然地凸现了出来,而宝钗之可憎可厌、黛玉之可敬可爱也就不言而喻了。
宝黛二人志同道合和心心相印的爱情在诗社吟咏中得到充分显现。咏海棠,黛玉的“碾冰土玉为盆”和宝玉的“捧心西子玉为魂”是两人心灵交会的见证;咏螃蟹,宝玉的“横行公子却无肠”与黛玉的“铁甲长戈死未亡”是两人同气相投的反映。针对宝黛二人而咏出刻毒而尖锐的“螃蟹诗”的宝钗,其封建卫道者的面孔和“皮里春秋”的心肠也显而易见。
通过同“题”异“诗”,折射出符合各自个性特点的人物心态,使人物形象更为丰满、更为逼真,体现了曹雪芹立足于现实,坚持“追踪蹑迹”式的现实主义创作风格。
4、营造意境氛围:
⑴ 三境(物境、情境、心境)合一,营造意境:
“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乐记·乐本篇》)曹雪芹善于将天然的物境、特定的情境和人为的心境三境合而为一,并通过一首切情切景的诗词点化开来,营造出情景交融、感人至深的意境。
例如第45回“风雨夕闷制风雨词”一节,就非常完整地体现了这一创作技巧。文中写黛玉卧病潇湘馆,正值秋夕风雨,有感而作《秋窗风雨夕》。此时“秋霖脉脉、雨滴竹梢”,一派凄凉景象是天然的物境;黛玉偶阅《乐府杂稿》、《秋闺怨》与《别离怨》而引发思潮,是特定的情景:黛玉倍感凄凉寂寞是人为的心境,这三境融合,便孕育出《秋窗风雨夕》一诗,而此诗又反过来深化了三境,从而达致谢一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意境,令人感受到一个弱女子正值有形的秋风秋雨之夜,在无形的秋风秋雨──封建重压下因无力抗争而发出的无尽哀怨。第27回“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一节中《葬花词》的运用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⑵ 以盛写衰,渲染氛围:
《红楼梦》中写贾府盛事之处不少,如第50回写大观园群芳在芦雪庵欣赏新雪、烤吃鹿肉一段,就异常热闹,十分有趣。众人即景联句,更是锦上添花,兴味盎然。这首联句诗的基调是欢快而享乐的,其中还有若干“颂圣”的句子,如“年稔庥梁饶”、“凭诗祝舜尧”等等,简直是“称功颂德”之作。其实作者写这场“赏心乐事”、唱这首“欢乐颂”,渲染着“极盛世”之氛围,为的是反衬将来这一家族的“极衰”,以乐写哀,以盛写衰,其反差越大,必越能震撼人心,正所谓“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王夫之《姜斋诗话》)在书中第63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也可找到同样的例子。
三、巧用众体的审美价值
首先,在审美原则上,用真与假、虚与实交错的手法,令读者从中分辩美与丑、善与恶。《红楼梦》中有一寓意深远的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外有还无”,作者在巧用众体时也力图诠释这一要义。比如写宝玉的两首《西江月》是用一种假象“迷惑”读者,然而这种假象却是真实的,它是时人对宝玉的真实看法,在真与假的变幻中,读者如能作一番“细按”工夫,便可知作者真正的目的是褒扬宝玉的美与善、贬抑时人的丑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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