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洪涛
三、材料安排精当自然、详略有致
《琵琶行》在章法组织上很讲究剪裁艺术,取舍精当,行止自然;详略结合,错落有致,使诗篇不仅有张有弛,而且主旨鲜明。
全诗的内容含量很大,有景物,有人物,有事件,人物也并非仅有琵琶女和江州司马,事件更是千头万绪,仅琵琶女的身世大约就有二三十年的跨度,如此纷繁复杂的材料如何组织在几百字的篇幅里,不能不说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但是诗人却把材料处理得很工稳,全诗读来如行云流水,不着一丝人工痕迹,表现了诗人精湛的组织篇章的才能。
从大的方面看,景物的描写一律用略笔。这是因为已有的自然环境描写已经勾勒出悲凉的氛围,对人物的悲剧命运和抒发悲愤的情感起到了恰好的渲染作用,无需多用笔墨。写人物,重点放在琵琶女上,诗人的形象是随着琵琶女形象的完成而逐步显露出来,因此着墨也在琵琶女之后。至于“客”,是开头“送客”事件中的一个人物,与中心事件关涉不大,故写得很简略。而“商人”“善才”“秋娘”“五陵年少”均未出场,只是应叙事的需要提到而已,但借琵琶女的嘴已道出了这些人物的本质和特点。诗中有六件小事,诗人紧紧抓住中心着力写了三件:一件是演奏琵琶,一件是琵琶女身世,一件是诗人的谪居生活,而以前两者为要,其他一概略写。诗人在处理这些材料时,分别采用了不同的剪裁手法。如同样写人物,琵琶女是明线手法,而诗人的形象则带有暗线的色彩,而且琵琶女侧重在经历上,诗人则侧重在感受上;同样写遭遇,琵琶女是正面描写,而写诗人却是侧笔的方法,迂回表现;同样写音乐,第一次浓墨重彩,侧重在弹者的表演上,而第二次重闻音乐则是一笔带过,重点放在听者的感受上。
琵琶女的身世是其悲惨遭遇的集中写照,诗人为了突出命运的悲剧性,紧紧围绕“一宠”“一弃”大做文章。写她得宠之时,小小年龄(十三岁)就学得了高超的琵琶弹技,“曲罢常教善才服”;她天生一副娇颜丽色,“妆成每被秋娘妒”;芳年妙龄就色艺双全,赢得众多纨绔子弟的追逐,竟然能够“一曲红绡不知数”,她也以此忘形,挥霍放纵。“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这个小镜头就极写出琵琶女得意忘形的狂态。诗人就是通过她的“才”、她的“色”、她的“被捧”、她的“狂态”写出了琵琶女京城名妓豪华放纵的生活和地位,其他的生活情节概不提及。紧接着,诗人用“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两句过渡,一笔就结束了琵琶女恣情纵意的享乐生活。收笔如此之速,一使行文简洁利落,二寓意琵琶女这段生活如过眼烟云非常短暂。写琵琶女被弃之后的生活,诗人巧妙地采用了两相对照的手法竭力突出其乐极生悲的不幸。琵琶女过去是娇颜丽色,现在却是“暮去朝来颜色故”;过去是门庭若市,“五陵年少争缠头”,热热闹闹,欢快惬意,现在却是“门前冷落”“老大嫁作商人妇”,冷冷清清、独守空舟;过去可以和纨绔子弟纵情欢乐,可以敲碎钿头银篦,可以嬉闹打翻酒杯弄脏衣服而不足惜,现在却是眼巴巴看着商人丈夫重利轻别出外经商,把她无情地丢在船上扬长而去。“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栏杆”,这个小镜头就写出了琵琶女面对残酷的现实而悲凉无奈的痛苦,她只能借助梦境寻找一点当年的欢乐,然而醒后潸然泪下,倍感心伤。现在惟一没有失去的是那高超的琵琶弹技,然而不遇知音又弹给谁呢!诗人正是通过这“一宠”“一弃”的剪裁,先扬后抑,让琵琶女在两个世界里形成鲜明的对比,造成前后强烈的反差,使琵琶女的悲剧程度更突出、更强烈,从而深刻地揭示出琵琶女不幸遭遇的社会意义。由此可见,诗人在写琵琶女的遭遇时,既有泼墨如云之笔,也有惜墨如金之处。泼墨如云就集中写她的“宠”,写她的“弃”,而且笔力放在“弃”上,极写她的“悲”、她的“怨”;惜墨如金就精选几个生活小镜头画龙点睛地写她得宠之时的“狂态”和被弃之时的“哀情”,而其他材料都一概舍去。经过这样巧妙的剪裁处理,一个哀愁、怨恨、遭封建社会达官贵人蹂躏的女子形象就活脱脱地站立在读者面前,同时诗人对琵琶女的同情感和对社会不满的情绪,也借此得到充分的宣泄。仅此一例,就可以看出诗人在剪裁方面手法灵活多样,驾驭复杂题材的能力胜人一筹。
综上可见,白居易的《琵琶行》在我国古典文学作品中,不仅是一篇思想内容方面的上乘之作,而且其艺术成就,尤其在章法艺术上也是难得的佳品。
──原载《名作欣赏》200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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