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运熙
又杜甫在夔州东下途中所写的《大历三年春白帝城放船出瞿唐峡久居夔府将适江陵漂泊有诗凡四十韵》诗有云:“神女峰娟妙,昭君宅有无。”提到昭君宅。昭君宅当在昭君村。《杜诗详注》引《太平寰宇记》:“归州巴东有王昭君宅。”这两句诗也可帮助证《咏怀古迹》第三首当为途经归州后所作。
再说第二首。此篇怀宋玉。第五句之“江山故宅”,指宋玉宅。第六句之“云雨荒台”,指宋玉《高唐赋》所赋之台。关于宋玉宅,《杜诗详注》引宋赵彦材曰:“归州、荆州皆有宋玉宅,此言归州宅也。”按宋玉《高唐赋序》载:“昔先王尝游高唐,梦见一妇人,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岨,旦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节录)宋玉所赋本为寓言,但后世形成传说。《太平寰宇记》(卷一四八)夔州巫山县记载:“楚宫,在县西北二百步,在阳台古城内。即襄王所游之地。”又载:“阳云台,高一百二十丈。南枕长江。宋玉赋云,游阳云之台,望高唐之观,即此。”如上所说,假如宋玉宅在归州,荒台(阳台)、楚宫均在巫山县,那此篇当为杜甫舟行途经巫山、归州时所作。杜甫《夔州歌》有云:“巫峡曾经宝屏见,楚宫犹对碧峰疑。”楚宫也指巫山一带之楚宫。但此篇所咏古迹之地址,也可作另一种理解。江山故宅,指荆州之宋玉宅。云雨荒台,指云梦泽之台。按宋玉《高唐赋序》:“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李善注引张揖曰:“云梦,楚薮也,在南郡华容县,其中有台观。”(华容县在江陵东南)。盖巫山神女住在阳台,而楚王作梦,则在云梦泽之台。又楚宫,也可指江陵一带的楚宫。江陵为楚国都城(即郢都),其地当时有规模颇大的楚国宫殿。假如这样理解,那此篇当为杜甫到达江陵以后所作。杜甫舟近江陵,舟人指点楚宫遗址,已疑不能明。(按诗云“最是楚宫俱泯灭”,着一“俱”字,似是指庞大的宫殿群,则以指江陵之楚宫更为确切。)其后到江陵城,目睹宋玉宅(即后来的庾信宅),有感于宋玉所赋云梦泽高唐观之事,因而写作此篇。以上两种解释,不管是哪一种更准确,但当为杜甫离开夔州以后所作,这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
最后说第一首。如上所述,江陵有庾信宅,此篇咏庾信,当作于江陵。《杜臆》认为此篇所咏古迹是庾信宅,有曰:“宅在荆州,公未到荆,而将有江陵之行,流寓等于庾信,故咏怀而先及之。”以为这是杜甫在将到江陵前预为之作,恐非是。又此篇第三、四句云:“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按《水经注·沅水》:“武陵有五溪,谓雄溪、樠溪、沅溪、酉溪,辰溪其一焉。夹溪悉是蛮左所居,故谓此蛮五溪蛮也。”其地在今湖南西部。此诗以五溪与三峡对称,用以指两湖地区。我认为这两句杜甫除叙述写此诗时的生活环境外,还点明了全诗五首所咏古迹的地域。刘备、诸葛亮祠庙、昭君村在三峡地区,荆州的宋玉宅、庾信宅则在两湖地区。从这方面看,把此篇置于五章之首,也是比较合适的。
总之,《咏怀古迹》五首,当是杜甫在夔州和自夔州赴江陵途中陆续写成,最后写定则在到达江陵以后。如果说五首出于一时手笔,那揆之情理,应当出自寓居江陵时刻,前面数章是追忆所见所闻古迹;而不可能是在夔州为昭君村、江陵宋玉庾信宅预先落笔。
──原载《杜甫研究学刊》,成都杜甫研究学会,1995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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