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南通市海安县大公中学 唐步荣
在安陆,李白虽自称“酒隐”,实际上是他为自己政治前途奔走最努力的一个时期。他酒隐安陆,实际上是心悬魏阙,以隐养贤,博取声誉。他频频地结交当地的官吏,一会儿上书自荐,一会儿赠诗抒怀,一会儿面见陈情,通过种种努力来展示自己的诗才和政治抱负,他先后拜访安州都督府长史李京之、以及继任的裴长史,他先后写下了《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上安州李长史书》、《上安州裴长史书》和《上韩荆州书.》,历数生平,屡述抱负,情意恳切,毛遂自荐,但这一切的努力皆未奏效。在安陆他还娶了高宗时的宰相许国师的孙女为妻,许家在安陆是名门望族,李白应承这门亲事,多少也许掺和了一些政治因素,但此时许府已在朝廷失势,和许家的婚姻也没有给他仕途带来什么好处,甚至遭到一些人的嘲讽。至此,他在安陆的一切政治外交全都宣告失败。
但李白决不是一个轻易放弃自己理想的人,他对自己的才华充满十二的自信,在安陆政治外交失败后,他于开元十九年(731年)又亲自奔赴长安,再次谋求政治的出路。但威严的皇宫,让他想进却进不去,满城的官服,使他深知他还不是长安的主人。于是他寄居长安城南的终南山,因为这里聚集了许多走不通或干脆不愿走科举之途的文人雅士,他们希望能像卢藏一样达到走“终南捷径”的飞黄腾达的目的。在这里李白广泛结交王孙公子,经过努力,他先后认识崔京之、张洎、张掓等人,而这些人只是花花公子罢了,当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帮助。他还希望能与玉真公主(唐玄宗的妹妹)相逢,通过玉真公主引荐,“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玉真仙人词》),却始终没有能够相遇。“我欲攀龙见明主”,“阊阖九门不可通,以额叩关阍者怒”(《梁甫吟》),李白欲见明主的愿望终因权贵的阻挡而无门可入。第二年暮秋,李白悻悻然地出游长安附近地邠州、坊州,遍寻知己,希望能在皇城边上寻到知己推荐,然而这些知己位卑职微,也爱莫能助。此时,他已贫困潦倒,“长风入短袂,内手如怀冰”(《新平少年》)。仕进无门的郁闷,弹剑豪门的屈辱以及斗鸡风波的愤怒,使李白感到从政之途的艰难,并由此而感到了整个人生之路的坎坷。“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屈原《离骚》)。一千多年前三闾大夫的泣血慨叹,如今是那样深深震撼着李白。当此困于长安之时,李白对当年屈原因“荃不察余之中情”而长歌当哭的心情有了更深的理解。他甚至像屈原那样以香草美人作喻,写了一首《长相思》来表达自己事君不能的极度苦闷的心情。李白以美人比喻他朝思暮想的唐玄宗,以爱情象征自己的思君之情,诗中写道:“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人类感情,爱情为至,自己与玄宗虽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千山万水,李白以这种刻骨铭心的男女相思极写出自己事君不得的内心痛苦,可见其心之赤,其情之烈。接下来李白又写下了三首《行路难》,披肝沥胆,直抒胸臆,将安陆遭馋的冤屈,长安遭拒的痛苦,毫无遮拦,痛快淋漓地发泄出来,发出“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不称情”、“昭王白骨萦菱草,谁人更扫黄金台”的诘问,以及“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呐喊,最后诗人心怀未酬的壮志满腔的悲愤高呼一声“行路难,归去来”离开了苦苦追求三年的长安。
就在李白决定离京之际,好友陆调设宴为他饯行。在宴席上李白与陆调的同乡好友王炎相识。王炎也因久居长安,无所遇合,准备到蜀中漫游,寻求官职,便请李白写诗留作纪念。李白想到王炎此去蜀道的艰难险阻,又想到自己仕进之途的坎坷崎岖,以及对人生茫然无望的痛感,百感交集,思绪喷涌,最后一条集自然之奇险与人生之艰难的“蜀道”,如蛟龙般从李白胸中轰然冲出。诗人借蜀道的艰险喻仕途之坎坷崎岖,抒发了事君无路报国无门的愤懑之情。全诗文气浩荡而又一折三叹,诗中有嗟叹之声,追悔之意,然而更多的是长歌当哭,读之令人回肠荡气,因而《蜀道难》既是一幅峥嵘嵯峨的蜀道山水图,更是一首慷慨激昂的浩然悲歌。尽管诗中不断劝阻行人不要去蜀道盘桓,“畏途巉岩不可攀”,“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但蜀道神奇的传说和雄伟的气势,五丁开山,枯松倒挂,飞湍争豗,万壑雷鸣,既使人望而生畏,惊心动魄,又令人感奋,诱人攀援。所以,李白初入长安三年,一无所获,满怀“羞为无成归”的心情作别长安回到家乡稍作修整不久,内心中那种“济苍生”的鹏鸟振翮之志又使他踏上像蜀道一样的人生旅途,使他在这条充满荆棘崎岖坎坷艰险的“蜀道”上不断攀援。
《孟子·万章下》:“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孟子认为,文学作品和作家本人的生活思想以及时代背景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因而只有知其人、论其世,即了解作者的生活思想和写作的时代背景,才能客观地正确地理解和把握文学作品的思想内容。孟子的这一原则对后世的文学批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为历代文学批评家所自觉或不自觉地遵循。清代章学诚在《文史通义·文德》中说:“不知古人之世,不可妄论古人之辞也。知其世矣,不知古人之身处,亦不可以遽论其文也。”社会时代背景不同,诗人的身世经历不同,人生理想、价值追求及其审美习惯不同,都决定了作品的风格和情感主旨各有特点。只有“知其人,论其世”,才能对作品作出正确的评价,才能把握诗歌的趣旨,体会诗人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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