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梅君
雪芹写贾宝玉的出场又和熙凤全然不同:寓褒于贬,欲扬故抑。先借王夫人的伤心语评介宝玉:“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至使黛玉心中疑惑:“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甚至以“蠢物”目之。及至相见,却是“看其外貌最是极好”的年轻公子。然而,生他养他的母亲,却说他是“孽根祸胎”、“混世魔王”,这正是雪芹运用了最能表现人物性格的手法,并就只为追求文笔的跌宕。
对于贾宝玉这个内在充满了矛盾,又和外在“正统”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物,在世俗眼中,必然呈屈光不正的显象。即使在父母的眼中,由于卫道者与叛逆者的矛盾,其道德观、是非观,决不能一致。
“摔玉”构成这一回中的高潮,“摔玉”是宝玉性格鲜明的突现。摔玉的缘由是因黛玉的“与众各别”的美所引起,在宝玉看来,神仙也似的黛玉应该有“通灵宝玉”,竟然没有!于是宝玉顿时痴病发作,把自己与生俱来的“宝玉”狠命摔去。摔玉写出黛玉的美;写出宝玉的“痴”。这第一次的摔玉又引出了后文多少次的因玉而起的种种波澜。“玉”是天命的象征,宝玉的摔玉正表现出他对天命的反抗,对世俗的鄙弃、对礼教的蔑视,还有什么比这一行动更能说明宝玉之叛逆性格呢?
至于林黛玉给读者的印象,除了在她进贾府的活动中表现出的才高思深、眼明心细、娴于辞令外,又从众人的眼里介绍了黛玉: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怯弱。至于宝玉所见的黛玉比熙凤所见更精细,由表及里,由概写到特写,而且突出点明了黛玉的“眉尖若蹙”,四个字预伏下黛玉的结局:长愁何能却病?怯弱安得永年!
迎春、探春、惜春的同时登场,是故事情理之必然,而同样打扮的三姊妹,其形容性格之迥异也只有从比较中愈见分明。
贾赦、贾政虽未露面,曹雪芹却借环境描写揭示了人物的底蕴,真使读者感到“此时无人胜有人”。贾赦的小巧别致、树石皆好的院落,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环,加以贾赦口传的几句虚套话儿,早把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了。何须待后文索讨贾母宠婢作妾,才能看出贾赦为人的本质呢?贾政“荣禧堂”的青绿古铜鼎,待漏随朝墨龙图,宴居之所的文王鼎、美人觚,无一不显示出主人以“忠君、勤政、守礼、道法”自勉和标榜的枕、褥、椅套,炕桌的书籍茶具,显示赦、政二人的不同。贾赦因“身子不爽”,怕见了“伤心”,因而未见黛玉;贾政因“斋戒”去了,也未得见黛玉,“洗心曰斋,防患曰戒”,随手拈来的偶然事件,无不表现贾政是个封建的正统的卫道士,道貌岸然,是个恪守封建礼法的信条者。
曹雪芹以他惊人的才华,塑造了贾府如此众多的典型人物,这些人物之间的关系又如此错综复杂,往往利害属连、甚至生死攸关。在这一回中,曹雪芹选取了看来是偶然性的一些事件,加以艺术的强调和渲染,不仅仅给人以活生生的真实感,而且深刻地揭示了现实中必然性的规律。即以宝玉摔玉而言:摔玉的导火红是由于黛玉之进贾府,然而宝玉不以天命为重,不以封建礼教为然的思想、性格,孕育了事态发展的必然性。《林黛玉进贾府》这篇节选的片断,不论是人物刻画,环境描写,情节安排,还是概括后文,无不给人以理有固然,事有必至的感觉,至于这里第一次向读者展现的人物画卷,虽然尚未经过多次皴染,但已经呼之欲出,而且还如见肺肝。曹雪芹准确地运用了个性化的语言,是这部现实主义文学巨著塑造典型人物的极大成功处。“传神文笔足千秋”,仅从这片断的一斑中,也可以略窥全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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