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序》历来被誉为书、文兼美的艺术珍品。作者一扫风靡流行的骈偶时尚,以清新自然的散体笔法记述了那次在中国文化史上著名的雅集盛会;并触景生情,临境兴叹;将自己对生命的热爱与眷恋,对人生价值的感悟与自然真谛的追问,坦诚且酣畅地倾诉于人性觉醒的启示录中。一千六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们重读这篇佳作,仍然真切地感受到这一曲生命之歌的巨大魅力。
这篇文章的记叙成份只有短短三行文字,其中还包括这一段细腻精巧的景物描写。自“俯观宇宙之大”句后,都是亦情亦理的论说感叹。由于语言浅显晓畅,其表层文似无疑碍,但要深谙其底蕴,则必须了解当时的历史文化背景和作者本人的生活经历、精神个性。关于作者所处的社会背景,前辈学者宗白华先生的评说似可代表学术界之公论:
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
由于政治腐朽而导致的严重内乱,西晋王朝存在仅三十多年就迅速崩溃。北方少数民族的大举入侵使士族地主阶级同普通民众一样,在战火烽烟中经历了惨痛的生离死别、颠沛流亡、国破家亡。东晋王朝所提供的相对稳当的生存环境,使他们有机会在噩梦般的回忆中,细细品味那可怕的历史灾变和人生苦难。为了寻求慰籍、解脱以至麻醉,玄学与清谈之风在士人中长期流行。这其中自然会生发出对人生苦难、生命意义、生活理想的深刻思索与大胆探求,进而形成富有时代特征的社会思潮与文化氛围,孕育出象王羲之那样以超迈、旷达甚至叛逆的精神姿态,勇敢追求个体人格自由与心灵解放的“魏晋名士”。
王羲之虽出身与士族名门,但并不热衷于仕途经济。他为人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狂放不羁。那段“东床坦腹”的传说,那泰山般屹立在书法史上的“书圣”地位,活灵活现再现出他的性情、才华和精神个性。在这篇文章中,最值得关注的是他对人生价值的肯定,对生活理想的探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春日,四十多位名士会聚在“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的“清流激湍”之上,修禊嬉游、流觞赋诗、畅叙幽情,真可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正是在这种特定的自然环境、人群环境中,作者怀着由衷的欣喜与陶醉道出了自己理想的生活境界: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在这里,我们不难体会:浩浩茫茫的天宇、林林总总的万物所引发的不仅仅是作者惊异、欢快,而且也激活了作者的思考与联想。能够听到、看到这无穷且神秘的宇宙,这繁盛且生机勃勃的世界,为什么“信可乐也”?当然因为这种感觉提供了主体生命存在的确证。作者大概不曾得到这一结论,但他的确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妙与珍贵。于是他进一步抒发了自己的人生理想:真挚坦诚地与朋友交游;摆脱物欲世情的束缚,追求心灵的解放、精神的自由;超逸生活的常轨,忘却生老病死的压迫,在“快然自足”的心灵状态中尽情地享受生命。
孔夫子曾经说过,不知生,焉知死。其实反之亦然:生之疑虑释于死之洞彻,生之快乐始于死之通达。王羲之对生命的珍视,对精神自由的追求,同样来自于对死亡的超越。他也为“修短随化,终其于尽”深感痛惜。但是,这不能被误解为消极颓废的悲观情绪。正因为勇敢地直面自然规律,他才会认同“生死亦大矣”的古训,发出“岂不痛哉”的长叹;才会斥责庄子“一生死”、“齐彭殇”的荒诞,文中散发出来的哲学意识却不难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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