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泰
对儒家认同的群体基础──白领人员。从人群需求上来说,应该注意到近十来年,白领人员及预备白领人员形成一个不可忽视的群体。据2003年的统计数字,当时在校大学生就有1900万人,现在估计得有2000万人。这些人只是白领队伍的预备军。白领大约应有预备军的三四倍吧?两者加起来将近一亿人。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受过西式教育(现代教育基本上都是西式的)的人们,认同西方文化的不少,也应该看到由于白领人员虽然在物质生活上相对优越一些,但他们的生活节奏快、竞争激烈,缺少精神抚慰,自然会有一部分人向具有农业文明背景的传统文化皈依。中国的农业文明是世界上所有的农业文明中发展的最完善、最详密、最优美的。当今我们向现代社会转型实际上是向现代的工商文明转型,而这个工商文明只有欧美发展得最完善。农业文明所产生的文化虽然从总体上说难以适应工商社会,但农业毕竟是人类的第一产业,以这种文明为背景的文化有其更接近生活、更为人性化的一面。这种文明更强调顺应和融入自然、强调生活享受的精致、强调生活节奏的徐缓、强调各种关系的和谐。对于白领人员这些是具有吸引力,因为它们不仅能调节生活,而且更可以平衡心态。因此有相当一部分白领人员热衷传统文化是不奇怪的。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日本也走的是这样一条道路。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一些人向传统回归,茶道、坐禅进入许多生活优裕人们的日常生活。使许多传统的文化形式得以保存。日本人做得较为理性。
而我们只要群体发“热”,便缺少理性,甚至走火入魔。当代宣讲《论语》强调诉诸“心灵”,从宣讲内容到方式都有些像前几年宣讲气功。这样做虽然具有群体召唤力,但离执着现实人生的《论语》却远了。
热衷向传统回归的思潮。当市场经济确立以后,人们自然会考虑相应的文化以匹配。人借呼唤传统文化的复兴呼吁向传统回归、向儒家回归。于是有人主张“读经”,甚至主张把圣人思想注入到我们俗人头脑里,这些人与一些时髦学者结合起来汇成一股“儒道救国”的小小思潮;有的研究哲学的学者突破了历来以“进步”“革新”为正面价值的藩篱,宣称自己是文化保守主义者;还有一些非主流的学者也有感于近百年的“心灵漂泊,精神虚无”呼吁“再文明化”,重新建构“中国精神”。而“再文明化”获得和重构的“中国精神”要素自然也离不开古老传统。甚至连一些占主流地位作家、艺术家与学者也在发表“文化宣言”,向“海内外同胞、向国际社会表达我们的文化主张”时,也津津乐道传统文化的“东方品格”;并期待它能消解“当今世界个人至上、物欲至上、恶性竞争、掠夺性开发以及种种令人忧虑的现象”。应该看到知识界有了不同的声音,说明的思想界、文化界的活跃和日趋多元,这是一件好事请。在法律允许的界限内,人们主张什么、提倡什么只要不辅以强制都是正常现象。然而,这些保卫传统的呼声在学理和实践上都是有值得商榷之处的。
为什么热在《论语》上
在所有的儒家的元典中《论语》是最通俗、最温馨的一部。由于两千多年儒家一直占统治地位,因此儒家的思想、及其倡导的概念、儒家特有的话语弥漫在我们生活的空间,无往而不遇,即使在“批孔”运动中,连最常用的一个大批判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是来自《论语》,可见这部书对我们生活渗透的程度。至于工作、学习中,《论语》中出现的话语太频繁了。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等等,这类句子可以举出许多,它们平时就流行在我们之间,当一接触到《论语》时,人们突然发现似曾相识的东西太多了,人们好像拥抱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来欢迎它。
《论语》是通俗的,没有多少文化的的人也可以读。宋代的开国元勋赵普,史书说他“寡学术”,太祖赵匡胤“常劝以读书”。他常读的书也就是《论语》,人称赵普是“半部《论语》治天下”,虽有些大言欺人,但《论语》对赵普处理政事还是有点用处的。现在人们关于传统文化的认知度大大降低了,儒家用以教人的“五经”肯定是看不懂的,就是《大学》《中庸》这些带有点“理论”色彩的儒家读物在大多数人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孟子》也多是长篇大论。惟有《论语》则是由短小精悍的格言式的句子组成的,既通俗,又引人入胜。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仁者爱人”“夫子之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矣”“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等等,明白易懂,读者便于掌握,含义丰富,许多是现实生活中稀缺的。社会现实是关于传统文化的知识越来越少,《论语》的通俗性正适合当前的接受水平、特别是大量白领人员的接受水平,因而,有关《论语》的著作一面世,再加上媒体(从事媒体的人员大多也是白领)的追捧,骤然火爆,是不奇怪的。
儒家是讲中庸的、可是就儒家思想家能够做到中庸的也不多。就是号称“亚圣”的孟子也不免偏激(如对“杨墨”的批判)。而《论语》中的孔子的形象,就比较中庸。特别是他的人生态度、处世方针特别能让经历了几十年反反复复的斗争、并对此感到厌倦的人们着迷。中庸的生活态度实际上是审美的,所谓“审美的”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是超脱功利的,他真诚又尊重礼数,本色而又不缺少文饰,严肃认真而又富于情趣,执着又有豁达的一面,总之他是能够做到“允厥其中”的。孔子在政治上的追求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在育人与学术上,他是“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这种生活态度是具有感染力的。汉族是缺少宗教意识的民族,审美的人生态度恰恰能够填补这个空白。1993年我去台湾住在圆山饭店,在饭店的每个房间了都有两本精装书,任客人取阅。一是《圣经》,一是《四书》。听说圆山饭店是宋美龄女士一手操办的,她是信仰基督教的,希望人们能读《圣经》,对于不信基督教的,她用《四书》替代,其中深意,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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