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守道
由于长期以来舆论一律的宣传与教导,人们习惯于把孔子当“圣人”,把“圣人”的每一句话都当成真理。实际上,任何人的话,都不可能句句是真理的。任何人都有他的知识盲区,任何人都有他的局限性,任何人都不可避免地会有差错和失误。《论语》中有的一些话其实是很成问题的。比如“唯上知与下愚不移”,“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等等。其看问题的简单化、机械化、绝对化和下结论的轻率和随意,是显而易见的。仅仅因为孔子被钦定为“圣人”,为“万世师表”,人们对他所说的话就不敢或不愿进行分析和批评。人们自觉不自觉地把孔子的话当成了皇帝的新衣。尽管自己不知道“新衣”是什么颜色和式样,也大声喝彩,大加赞赏。调动所有的脑细胞、发挥全部的想象力,引经据典,连篇累牍,一本正经地论证这件“新衣”的美妙、新奇、睿智和神圣。但真正一语中的的,却是那个乳臭未干小孩子:皇帝没有穿衣服!
真理是相对的,也是有条件的。水的沸点是100℃,在地球的海平面当然是真理,但在高海拔地区,就是谬误。于丹教授在中央电视台讲《论语心得》,讲了孔子那个“少年戒色,中年戒斗,老年戒得”的观点,许多人觉得讲得对,讲得好。于丹的讲解,对于那些丰衣足食、家有余资的人来说,当然是对的,是金玉良言。但如果换一个角度,要那些不得不以性为谋生手段的人戒“色”,要那些终年劳累而讨不到工资的民工戒“斗”(文斗当然也是斗),要那些连温饱都没有解决的老农戒“得”,那就只能是一种黑色幽默了。于丹教授是不是完全读懂了《论语》呢?恐怕未必。有人问她“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孔子有没有性别歧视?她回答说这句话中的“女子”既可以解释为女人又可以解释为女人和孩子,“小人”既可以解释为与君子相对的那个小人,也可以解释为小孩子。两种解释都可以成立。她倾向于把“小人”理解为小孩子,从而得出了孔子在这句话里没有性别歧视的结论。实际上,无论是前一种解释还是后一种解释,“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句话都存在语病。因为如果“女子”既可以解释为女人又可以解释为女人和孩子,那么,女人是按性别划分的,小孩则是按年龄划分的,小孩中也有女性,女性中也有小孩。这句话在逻辑上就犯了概念错误;如果“小人”既可以解释为与君子相对的那个小人也可以解释为小孩子,那么,君子、小人是按道德品质划分的,小孩子是按年龄划分的,君子、小人里面可以有小孩子,小孩子里面也可以有君子、小人,这句话在逻辑上同样犯了概念错误。“养”是什么意思?它有“供养”、“培养”、“抚养”、“侍侯”、“驱使”、“治理”等多个义项,这里如果取“抚养”、“侍侯”的意思,那么,对品性卑劣的小人,就不是什么好养、难养的问题,而是一个值不值得养的问题,是一个教育和改造的问题了。这句话就前后文脱节了。另外,不论这句话中的“女子”和“小人”指的是什么,“养”是什么意思,把所有的女子和小人看作一成不变的、毫无例外的东西,全都“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显然是片面的、以偏概全的。是一种违背客观事实和不负责任的说法。可以说孔子在这里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于丹教授对这句话的理解模棱两可,莫衷一是,说明她对这句话的理解并没有足够的把握,说明她并没有完全读懂《论语》,在这一点上,她仍然只是“猜测”而已。勉为其难地去解释《论语》中的难以解释的语句,牵强附会地作出维护孔子形象的解释,是一种“为尊者讳”的陈旧观念的体现。我认为,“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句话,要么文字上有错漏,要么存在语病。只要这句话确实是出自孔子之口,孔子就免不了有性别歧视之嫌。孔子有性别歧视,作为一个古人,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有必要为他遮掩。如果这句话出于别人之口,或者出于现代人之口,人们会反复背诵,连篇累牍去注释吗?要是你听见一个凡夫俗子这样说:“世界上的女人和小孩子最不好打交道,亲近他们,他们就对你不客气,不亲近他们,他们就怨恨你。”或者说:“世界上的女人和卑劣的小人最不好打交道,亲近他们,他们就对你不客气,不亲近他们,他们就怨恨你。”你要不以为这人是一个弱智者,或者是一个脑子出了毛病的人才怪呢。
读《论语》,你不能不为某些语句感到困惑。《论语》中有些语句很容易解释,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孔子的说法有问题。比如“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掩盖真相的正直能叫正直吗?《论语》中有些语句很不好解释,比如“里仁为美”。一个人云亦云的说法是,“里仁为美”就是“居住在仁德的地方是美好的”的意思。人具有道德的属性,难道地方也有道德属性?试问,泱泱中华,哪条街道、哪个村庄是仁德的?哪条街道、哪个村庄又是不仁德的?一个地方仁德与否,应该怎样去认定?所有的人都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住所吗?《论语》中有些语句可以有多种解释,如“君子不器”。“器”有器具、器量、器能、器重等多项意义。作为器具,又有大器小器之分。随便采用哪一个义项,都是说得通的。谁对谁错,只能由孔老夫子来评判,任何第三者的裁决都是不足为凭的。《论语》中还有些语句你高兴怎样理解就可以怎样理解,如“慎终,追远”。“终”指的是什么?“远”又指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慎终追远?为什么不慎远追终?“慎终,追远”这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有孔子自己知道。许多出版物上的解释,当然也勉强说得通,但绝对不可能是唯一正确的解释。对“慎终,追远”四个字,要作一百种解释也未尝不可。当然,谁拥有话语权,谁的解释就可以得到"正确"的头衔。
笔者所涉猎的几种诠译《论语》的著作,尽管各不相同,但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作者不管是对孔子还是对《论语》,都无一例外地作了全面的肯定和高度的评价。无一例外地没有指出孔子和《论语》的缺陷,没有对孔子的错误观点和《论语》中存在的糟粕部分进行分析和批判,没有对《论语》中的任何问题表示过怀疑。这一刀切、一边倒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主观随意性的表现,说得直白一点,是一种不懂装懂的学术浮躁。
《论语》是浩如烟海的中国古籍中的一种,是两千多年前的政治经济类作品。受时代的限制,它只能是奴隶制社会的意识形态的产物。它的问世,当然有极大的积极意义,但如果把它奉为圣典,认为它完全正确,永远正确,那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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