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彘肩”析疑

《鸿门宴》：“项王曰：‘赐彘肩。’则与一生彘肩。”这“生彘肩”的“生”该怎样理解呢？课本注“彘肩”时捎带提了一下：“下文的‘生彘肩’，有人认为是故意用生彘肩试试樊哙；有人认为‘生’字误写”。

查王力《古代汉语》，“生”解释为：“（三）不熟的，与‘熟’相对。”例句恰恰是“则与一生彘肩”。王伯祥《史记选》注：“彘，胛也。彘肩，猪蹄带肩胛者，即是一条整腿。下云‘生彘肩’，那么竟是一条没有煮熟的生猪腿”。我以为参照王力、王伯祥的意见，“生”相对于“熟”而言，煨熟一条猪腿需要较长的时间。“生彘肩”不是没有煮过的，只是没煮熟而已。这样，“生彘肩”的“生”算是基本上弄清楚了。我们还可以联系上下文，把词放到句子里去探索它的词义。项王命令左右说，赏赐给樊哙猪腿，于是他的手下人便给了樊哙一条“生”猪腿。“生”猪腿，是什么意思？请看司马迁是怎样描写樊哙吃生猪腿的。“复其盾于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原来他是先把盾牌磕在地上，再把猪腿放盾牌上面，拔出所佩之剑，一块块切来吃的，试想，猪腿而必需用剑切割，便可见其还没有煨烂，吃起来颇费咬嚼，半生不熟的。我们看作者描绘吃猪腿的动作，便不难领悟出句子里“生”字的含义是“未煮熟的”了。

近读余福智《“生彘肩”的“生”》（贵刊１９８６年第１期），谓“生”应是“开宴前预先另留的”，存一家言，未尝不可。但余文还讲到“项羽敬重樊哙”，并且说，“生”字关涉着对项羽性格的刻划”，“关涉着对项羽悲剧成因的探讨”，这番话未免太富于想象了。试问，带剑拥盾闯入鸿门宴席的樊哙“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这一幕突然袭击，莫非是项羽预料到的？不然，就谈不上“用‘生’彘肩招待樊哙”，何况又是“开宴前预先另留的猪前蹄。”而且，这与项羽的性格刻划、悲剧成因又有多大的关涉呢？至于余文引《管锥编》里的一段话，该编给“生”作的新解，在特定条件下自然是没有错的。但“生彘肩”肩的“生”疑其非彼之“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