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项羽清白

《鸿门宴》入选高中教材多少年，我们在理解分析主要人物形象时，都会不约而同地把批判的矛头直指项羽，一定要把他数落个狗血喷头，说他脾气暴躁、胸无城府、刚愎自用、优柔寡断等，俨然我们个个都是诸葛亮在世。不可否认，我们对项羽的种种不满，是基于恨铁不成钢的压抑、是建立在对项羽这个失败者深刻同情的基础上的。可这种指责，于情似乎可谅，于理却实在不通，于史就更是不合。

我们都有打牌的经历。想当初，我们每一位玩家无不是在深思熟虑后，才慎重地出牌的。即便如此，最终结局仍难免会有遗憾。这时，如若有人指责你这张牌出早了、那张牌出晚了，你是否认会同这种建立在所有底牌都大白于众之下的批评？反观对项羽的评价，我们是否也跳进了与此相同的思维窠臼？

难道项羽不想取得天下吗？难道堂堂的西楚霸王真如我们所认定的那般窝囊无用吗？如果回答是否定的，那就需要我们摆脱惯性思维的束缚，采用换位思考、走进历史，以求尽量客观地对历史人物作出合情合理的分析，力争还鸿门宴上的项羽以一个恰如其的分评价。

不止一个人建议我们在３５岁以前养成一个好习惯。因为习惯对我们有着一贯的影响，在不知不觉中，在经年累月地影响着我们的行为，影响着我们的效率，左右着我们的成败。一个人一天的行为中，大约只有５％是属于非习惯性的，而剩下的９５％的行为都是习惯性的。即便是打破常规的创新，最终可以演变成为习惯性的创新。根据行为心理学的研究，同一个动作，重复３周就会变成习惯性动作，形成稳定的习惯。亚里士多德也曾经说：“人的行为总是一再重复。因此，卓越不是单一的举动，而是习惯。”人总是不由自主用习惯把自己困在自己所创造的环境中。所以，习惯决定着活动空间的大小，也决定着成败。心理学巨匠威廉？詹姆士说：播下一个行动，收获一种习惯；播下一种习惯，收获一种性格；播下一种性格，收获一种命运。而项羽作为一个人，其行为自然也免不了要受自己性格习惯的支配。综观项羽一生，他的性格大体不出以下方面。

一、直率的项羽

公元前２１０年，面对正在会稽巡游的秦始皇，随项梁围观的小项羽脱口而出亮出了他的雄大志向：“彼可取而代之也！”固然，其言包含了童言无忌的因素，但也无法否认这种与生俱来的豪爽性情在小项羽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如果用我们“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的俗语来看这件事的话，就会发现此处的直率恰恰是伴随了一生的项羽性格。

二、自信的项羽

年少的项羽继学书不成后，转而学剑亦不成。面对生气的叔父，他以振振之词回应：“书足以记姓名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欲学万人敌！”这番理论除了可读出其志向外，从另一面也见出了项羽十足的自信，分明在向叔父表明他生来就不是那种窝居斗室的儒吏，更不是远离世俗、仗剑独行的侠客，而是有着凛凛雄风、傲视众人的天骄！

三、任性的项羽

进入咸阳后的项羽，全然不顾市民的下跪求情，挥剑怒斩早已投降了刘邦的子婴。咸阳民众的指责，又让恼羞之下的项羽下令屠城。尽管范增苦谏，但一不做，二不休的项羽还是催趱军马杀秦公子宗族八百余人、文武百姓四千六百余人，“积尸满市，流血满渠。咸阳百姓，闭门关户。”之后，欲赏劳功臣将士，苦无财货，就亲率军卒掘始皇陵墓；临走，放火阿房宫，导致咸阳城中人人惊惶。可以说，此时的项王，依然缠绵于往日的赫赫战功，其思维与谋划完全任着性子，大有“身由心使，心随情动”的倾向。

四、义气的项羽

刘太公和吕后被项羽作为备用人质在楚营生活了三年。项羽也的确一度架起油锅，以烹刘太公来威胁刘邦退兵，却被刘邦“吾翁即尔翁，如若烹家翁，幸分一杯羹”的义语所激而惭愧作罢。当面对项羽的头颅时，刘邦仍禁不住报之以无尽的溢美之词：“虽虏太公、吕后，恩养三年，凛未敢犯。此古烈丈夫之所为也，吾实不能及焉！”义气当头，这是项羽处理人际关系的一条潜在标准。而我们知道，凡事义为先的人，往往会不自觉地把“忠厚”二字也带进自己的言行中。

五、勇武的项羽

垓下重围中的项羽对随从的骑兵说“吾自起兵至今，身经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今日固决一死战，必能三胜之，先与尔等冲杀重围，斩将刈旗”汉兵鼓噪大近，复围数重。霸王又谓其从骑曰：“吾为尔先杀彼一将。”于是霸王大呼，急驰而下，汉兵尽披靡，遂斩一汉将。杨喜前日被鞭打，怀恨在心，一马跃出，拦住霸王，霸王嗔目大叱之，杨喜人马俱惊僻，退后数里。汉兵又分兵三起围绕之。霸王举枪往来驰骤与三处，复斩汉将李佑，杀汉兵数百人。吕胜、杨武望见霸王杀汉兵，愤怒曰：“项羽至此，犹杀吾汉兵，何乃如此之勇耶？”一日之间，凡经九战，杀汉大将九人，杀兵一千余人，乃谓其骑曰：“吾之与汉战果如何？”众骑皆伏曰：“大王真天神也！”活现于疆场上的项羽岂止是“万夫不当之勇”一词能够轻易概括得了的？每当读此，不禁热血随之澎湃，心魂为其跳腾，以至于不忍简洁引用。

一个多场景、多视角之下多侧面性格的组合才能构成一个立体、全面而丰满的项羽，也才有资格为我们拿来作为鸿门宴上项羽表现的参考与对照。回到鸿门宴，我们会发现项羽的一贯的性格特征在这一出戏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集中体现。曹无伤的告密让项羽在本真直率中自信地作出了任性的决定。与项伯的叔侄之义，忠厚的项羽竟然既没有多想攻打刘邦的军事机密被泄，也忽视了项伯此时的投敌叛变，也是义气的支派让刘邦的这位“说客”游说成功。刘邦的口口称“将军”、声声自谓“臣”，又赚得项羽于自信之中忙于以义相报而诚实、率意、任性地直接供出曹无伤。宴席上宾主座位的反常亦不失为项王自信的证据。范增“数目示”的失效，既是项羽四十万兵力对二十万自信的检验，亦是用义气对待刘邦和以任性处事的验证。樊哙的闯帐、“瞋目”、“发指”、“裂眦”和以往的勇武之名给了项羽一个“英雄惜英雄”的机会，让二人共有的“勇武”得到了“臭味”相投。正是这一美好的第一印象无意中又给哙接下来的指责成了“逆耳忠言”，不但顺利通过，还赐之以座。可以说，鸿门宴上的刘邦绝对是有惊无险。即使这个“惊”，也只是刘邦自己做贼心虚之下的自我惊吓；其中的危“险”，纯属于范增一相情愿的自张声势、虚造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