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现
《鸿门宴》一文的诸多教学资料中,皆以鸿门宴上项羽放走刘邦为沽名钓誉、优柔寡断、当杀不杀、纵虎遗患,以致铸成自刎乌江的千古遗恨。笔者备教该文,于查阅史料和学生的逆向思维之中,得出与众相左之论:鸿门宴上,项羽不敢也不该杀死刘邦。
从当时的舆论看,人心向背对项羽大为不利。怀王曾与诸将约:先破秦入咸阳者王关中。项羽恃强违约,诸将之心难平。尤其是入关途中,诈坑秦降卒20万,惨绝人寰。上至怀王,下至关中父老俱知项羽残暴不义。项羽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纠纠武夫,却也知笼络人心博取仁义之名的重要,这从他的“妇人之仁”上即可看出。多行不义引起的后果,已成项羽一块心病。樊哙闯帐,斥责项羽:“欲诛有功之人”,项羽之所以“未有以应”,表明他有理亏之感;后来楚汉相争中,汉王数其十大罪状,项羽之所以“大怒”,也正因揭露了他不行仁义不守信义的心病。项伯深知项羽的为人,所以拿“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劝止击破沛公军。其时项伯虽已为刘邦所拉拢,但主观上并未叛离项羽。一则叔侄至亲,不会轻易叛逆,二则庸劣如项伯,决不会预见到楚亡汉盛的结局。故其说辞不能说不含有根据时势为项羽着想的成分。当时形势,容不得项羽杀死刘邦,鸿门宴上刘邦倘若被杀,时势定会造出又一个“刘邦”来。这正如郑板桥所说:“新安何苦抗秦卒,拔枪焉能杀汉王?”
从军事实力上看,当时“羽兵四十万,号百万。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项羽兵力四倍于刘邦。即使网开“四”面,让刘邦放胆至军,他若敢强占关中称王,凌驾于诸侯之上,项羽名正顺言大张挞伐,无疑以石击卵,则又理直气壮,何必于宴席间搞偷偷摸摸的个人暗杀呢?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实力作后盾,鸿门宴上,项羽正可显示一下人君霸主的胸怀气度,他不仅需要而且应该沽仁义之名、钓宽容之誉。樊哙闯帐,怒目而视,厉声而斥,项羽不仅不暴跳如雷,反而称之为壮士,赐酒、赐彘肩、赐坐;鸿门初见,听了刘邦假意赔罪,项羽急说“籍何以至此?”这些正是宽怀大度的显示、表白。苏轼看到了这一点,他在《范增论》中说:“增之欲杀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杀,犹有君人之度也。”再者,章邯等秦降将(曾杀项羽叔父项梁),尚可宽怒容纳,更何况“戮力攻秦”“约为兄弟”的刘邦呢?灭秦之前,项、刘之间从未发生过你死我活的利害冲突,这怎能使项羽不优柔寡断而当机立断地杀死刘邦呢?
至于宴前项羽大怒,要击破沛公军,那是看到了刘邦“距关,勿纳诸侯”的部署,听到了曹无伤“沛公欲王关中”的密报和范增对刘邦“志不在小”“有天子气”的分析,这位少时看到秦始皇出游就发誓“彼可取而代之”,后果“披坚执锐首事”、“灭秦定天下”的“人杰”,当然怒不可遏—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眠!后来刘邦花言巧语谦卑恭谨,一再表白“不敢倍德”、“岂敢反乎”,既已表示臣服,杀之就师出无名了。项伯“夜驰之沛公军”之后劝止项羽,之前却不加劝止,也主要是因为这一点。
从鸿门宴项羽的表现分析,当时一定是不该杀刘邦。素有“大丈夫”志的刘邦,鸿门谢罪只是迫于军事形势,施展屈伸之术,项羽对此并非全然不知。刘邦逃脱,范增断言:“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项羽听后的反应,《史记》没写,这可能是他也担心刘邦今后会成为劲敌(后来分封刘邦于汉中证明了此),否则太史公该会书下他不以为然强词夺理之愚憨。鸿门宴上,项羽并非毫无杀刘之心。范增先是举玦示意,后又出召项庄,项庄舞剑之意,项羽必能看出,却听之任之;项伯“翼蔽沛公”,他又视若无睹,这说明他正在杀与不杀之间权衡利弊。若说臣服不诚,心存异志者当杀,项羽麾下各路诸侯的归附,也都是慑于其势,也都是各有图谋,岂能全都除掉?所以项羽放弃了杀刘良机。
从司马迁对项羽的态度上看,无论是记叙史实,还是“太史公曰”,字里行间都不曾隐含为鸿门宴项羽不杀刘邦而遗憾之意,而始终以肯定笔调写项羽的豪爽率直、坦荡磊落。后人对项羽喜爱的,不也正是他的这种英雄本色?
那么,造成这位失败英雄的悲剧的真正原因何在?其中一点恰恰在于他没有真正地行仁义、施仁政。灭秦之后,项羽仍“欲以力征,经营天下”,所作所为,正如樊哙所责,是“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唯恐不胜”的“亡秦之续”。这当然会失去“苦秦久矣”的民心。民心既失,焉能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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